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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 阳 眼 (1人在浏览)

南巴

小学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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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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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柳坚善从县城区街道办退休回老家乡下蜗居,已经有好些日子。在这消逝的日子里,已是古稀之龄的他,浑身解数,衣钵家族曾经富贵的黄粱美梦。可是他太相信自己的命运了。为何不曾想想――虽然时势造英雄,当今有许多人一夜暴富,那是昨日的事,与他挂不上边。七十岁才学笛,毕竟年岁不饶人,他那个从娘胎出来,懂得光宗耀祖的愿望变成泡影,成为他一辈子的痛。
他祖太爷直到他爷那几代,富甲一方,曾经是家乡海富古镇富有的人家。靠盐田几百垅的收入,在镇里垄断盐斤销售,有几条盐号的商铺。时过境迁,到了他爷在世时,家境开始破落,用上现在的行家话说家财缩水。但村前尚有几十垅盐田,村后还有几十亩的农田,还有十多间清代款式的大宅,长工婢女有二十多人。
他爷是国民党县政府里的盐税稽查局副局长,统管方圆数百里的盐田。每天坐大轿从乡下大宅进县城办公,只有二华里,炫耀得很。不过他爷为人仁善,对百姓和气相待,在村里捐钱建祠堂修大路,做些修心积德义举。他爸是家中三个儿子最小的,受父母宠爱,胸无大志,在省城读完大学后,在县城中学谋得一份教书的活儿,每天喜欢玩玩麻雀练练书法,清清闲闲过日子。他的为人之道是――做官也好,经商也好,当平民百姓也罢,还不是为着一日三餐,不想出仕当官,看破红尘。倒是他两个哥哥留洋日本归国后,在省城当教授和工程师。
他刚十四岁,新中国成立了。他爷是个见过世面的民主人士,顺着潮流,响应政府号召把农田分给村里的人,大宅也腾出几间给乡政府办公。盐田归政府接管,商铺公私合营时加入县工商会,在共产党政府里当政协委员,谋得一份合管会主任之职,免除了受斗争镇压之役。
柳坚善呢,他看到新中国都是目不识丁的穷人治国,富人遭到镇压之列。在他爷的撮合下,他参加工作,在爷爷手下当文书。可是他心底不服,为啥爷爷把所有财产都捐给国家,每月拿政府发给的一点工资。当然,他有所不知,他爷想的是上策,大势所趋,钱财是过眼之物,强求不得。惹怒了翻身作主人的穷人,那只会自讨苦吃,遭到灭顶之灾。所以呢,柳坚善运气不济,华盖封头,一直过着拮据的日子。直到八十年代初,国家对海外华侨政策开放,对国内冤假错案平反纠正,以前五类分子人物取消歧视,认为重振家业机会来了。他看到许多洗脚上田的农民,一夜暴富,便想蠢蠢欲试,寻找暴富之路。但是,命运没有给他机会,几番奋起,几番失败。转眼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生涯过去,时势没有造就他的美梦成真。现在他是古稀之年,他仍追求那个破碎的梦,野心勃勃地追寻他从少年到白头的奇迹出现。
(二)
柳坚善在五十年代中期,国家推行公私合营的政策,参加国家经济建设。他爷在那个年代便退休时,他跳槽到搬迁几十公里的新县城,在国营商业公司的一家企业当会计,与在县城教书的父母和弟妹在一块。离开了养育他成长的家乡和爷爷。
他是个有心计的人,知道要想成大器必须跟共产党走。他对爷爷说:“爷爷,你是我生活的榜样,以你为荣,像伯父伯母和堂哥们那样,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他爷对他说:“你生不逢时,读书不多,能找份工作已算是不错了。现在是新中国,共产党和穷人坐江山的天下,不再有剥削的行为,人人平等了。不能妄想暴富,随缘吧!”
柳坚善不服地说:“现在共产党的干部大多数是穷苦人出身,目不识丁,像我这个学历不多,国家正需要我这种人才!”
他爷心长语重地说:“我们家成份是人歧视的,夹着尾巴做人。你爸他不想当官做平民,不做枪头鸟,安分守己保住活命,我认为是他的福。坚善,你性格逞强,有点像我,现在不是时候,不能鲁莽做事,当心坐牢!”
“阿爷,你放心,我是追求进步的青年,不会给家人丢脸!”柳坚善誓言旦旦地说。
柳坚善说到做到,在单位表现很活跃,经常抛头露脸找关系,想调进县政府的大门,并向单位党支部递交入党申请。他这种动机反而被人误解,认为他有政治野心,压抑他不得进步。在大鸣大放大辩论的政治运动中,党号召各界人士向党和国家提建议,他捉住了时机,写了许多大字报,被人认为是笔杆子型的秀才,终于敲开了通往县委的大门,调到宣传科当干事。
他爸为儿子的进步高兴,同时又深感不安地说:“坚善,你年轻,追求进步是可以理解。但不要介入政治斗争,落得身败名裂!”
他妈是个书香门第的人家,懂得人情世故,在中学教历史,对他说:“你不好好读书,追求政治理想,想当官。可你家庭成份是顶紧攥帽,难跳出如来佛的手掌!”
柳坚善雄辩地说:“共产党的大官是有文化知识的,家庭出身也不好。咱家如果没有一个风云人物,以后风吹草动靠谁?咱爷是我的榜样,你们没有衣钵家业的盛世!”
“现在是啥朝代了?有钱财的人受镇压,永世不得翻生。你爷识时务,带头把财产交给国家,才免血肉之苦,我才不受牵连。你不要给家人惹麻烦!”他爸严厉地告诉他。
柳坚善犟气冲天地说:“你们怕我连累,干脆断绝父子关系。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互不关连!”他说到做到,几乎与家人断了亲缘关系。
他妈忧心忡忡地对他爸说:“坚善这孩子中邪了,早晚都会出事!”
他爸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只能生他在世,不能左右他的命运!”
柳坚善我行我素,一心想飞黄腾达,换得了组织上对他的信任,提拔他当副科长。他心里盘算:争取三年内当科长,然后再当县委办副主任,步步向官场靠拢。
五八年大跃进,农村时兴大食堂。柳坚善开始大赞大食堂的好处,不久大食堂散伙了,全国进入饥饿年代。柳坚善头脑一下子降温,他对大食堂运动不满,私下对同学们发牢骚,批评县里领导的做法不对,导致死了不少群众。有人向组织举报,柳坚善被停职反省,不久罢了他的官,贬到县图书馆接受监督改造。
(三)
他不满,写信向地委伸冤,认为他讲法是实事求是,地委把他申诉材料转回县委,他又找组织科科长申辩。
组织科长代表领导严厉批评他说:“你为啥不把问题在县里解决,捅到地委去?你要好好反省你的错误。不把你扣成反革命,已是组织对你的宽容大量。你有啥冤?一个吃党的浮汁成长的毛孩子,背叛了自己的诺言,与党作对!”
柳坚善这人很固执地跟人家大吵大闹说:“别给我乱扣帽,就是把我判刑也坚持我实事求是的说法!”
这下子惹发了组织的忍耐,把他捉到全县三级干部大会批斗。所以了解他的人知道:柳坚善不是什么好鸟,一个固执己见的人,谁都疏远他,怕株连自己。那时他已结婚有了孩子,老婆是个胆小人,要与他离婚。最后他妥协不闹了,才不至于家破人亡。
在县图书馆忍耐了几年,不甘寂寞的他在一场浩大的政治内斗中又跳出来。斗争当权派,升级到两派群众内斗抢权,柳坚善因成份问题,不能参加红工农联革命组织,只得自立拼凑一个对抗的革命组织,自封为兵团司令,只不过在县城里上午人的少数派组织。后因与大派别抢斗争对象,势不寡众,加入别的同派别队伍,当了个参谋长,出谋献策,大出风头,被对方派列为一号对象,逃到了离县城几十公里的山区同派队伍,组织了以中学生为骨干的敢死队,真枪真刀地跟人家干起来,据山为王。
(四)
为了与对立派搞衡,势均力敌,柳坚善这派人马只占全县百分之三十人口比例,而且只有一个公社派别中占优势。因此,召集全县同观点逃亡人员聚集在这里,捉了这个公社一百多名群众和五类人员监押做人质,又实施抢劫农行和粮管所,蓄粮蓄水,以防对立派攻打。
这个县的对立组织红工农联盟总部的头头们,得悉风雷激造反兵团的乌合之众,在山风公社聚集,召集了几个公社民兵武装前往攻打。
风雷激造反兵团头头们一见对方来了几千人,倍加于自己武斗队的几十倍,而且还拉来大炮,要把他们驱赶出去。
总司令汪海湖是县一中学生会主席,父亲是县劳动局局长被对立派斗争监护而组织对立派对抗。他是个十七岁的学生娃,对几个头头们说:“目前,咱们县两派对立,咱科力量寡不敌众。为缓和形势的严峻,建议把他们派的人都放了,他们是冲着这事来的。”
副司令石胜春是县粮食局的民兵营长,三十多岁,他支持汪海湖建议说:“我同意石司令意见,把两派矛盾尽量缩小。打起来两派必有伤亡!”
作战部长韦孟夫说:“我意见是暂不放人为宜,拘押为人质,这是两派谈判的本钱。万一他们在人质释放又攻打咱们怎么办?”
柳坚善在这派中,最善于言辩,而且自持在县委里当过官,资格较老,完全不把两位司令放在眼里,他反对地说:“我意见是严阵以待。兵书上讲,水来土挡,兵来将挡。咱人数少,地形熟,在明处。他们人生地不熟,在外面,只不过恃势吓人,不要理他!”
汪司令问:“人家围攻了三天二夜,三天不放人,开火。到时打起来,谁负责任?”
“我负责任。”柳坚善指着自己的鼻头说:“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二个有赚,怕死不是造反派!”
几个参加开会的人见柳坚善这么说,都不说话。
汪司令说:“你是参谋长,你和韦部长负责守防工事,敢死队由你俩指挥作战!”他不懂军事,授权柳坚善。双方打起来,他伺机走人。
“放心!孟部长在部队当过兵,打枪应懂得。”柳坚善掏出五四手枪拉拉枪栓,装做很在行的样子。
韦部长推辞地说:“我没跟敌人打过枪,我没打仗经验。”
“怕啥?司令把任务交给咱,这是组织对咱俩的信任,我和你布哨去!”
对方在包围风雷激兵团在公社大楼的据点,忍不可忍,用大炮轰打几炮,想吓唬对方。但是,敢死队七十多人,二挺重机枪和三挺轻机枪严阵以待,不肯撤兵。
汪司令召开大家开会说:“对方那里去请几位解放战争回来的老兵布阵,正在调动拖拉机改装的坦克已经开进来,我命令今夜午时撤走。”
“人质怎办?”有人问。
“那些关押的人,自然不能带走,而且是累赘。”韦孟夫说。
“里面有十多人是山风公社几个大队对立派头头的家属!”本地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村干部头头说。
“这事不能便宜他们,杀他十几个,为在天星岭那一仗牺牲的几位学生敢死队战友报仇!”宣传部长李为仁是一中的学生。
“你们的意见我赞成,等下把那十几个人集中在一个房间,待机枪毙!”柳坚善他满腔怒气,说话阴阳怪气的。他是个犟脾气的人,做事有时鲁莽。岂不知,他这话埋下了祸根,影响了他半生。
当夜,汪海湖带着武斗敢死队悄悄从暗道撤走。柳坚善下令身边二个心腹断后,开枪打死了十二名关押的对立派家属,打伤五人。
风雷激兵团武斗队撤出沙湾公社据点,红工农联盟司令部把对立派赶出本县所有据点,占领了山风公社后,拘押了当地对立派几位头头的家属,查出了柳坚善是指挥杀害无辜群众的祸首,便通知柳坚善家乡的本派司令部,把他家父母、老婆孩子全部枪毙了,一报还一报。
噩耗消息传到柳坚善耳里,他十分震惊,对方冲着他来的。他想调动武斗队的人,从邻县赶回去,为他家人报仇。可是,汪司令不同意,他不能把武斗队几十人的生命,搭在柳坚善手上。柳坚善孤军独马,手无兵卒,他离开武斗队到省城,找他叔叔家。
几个月后,中央下令全国革命大联合,这个县成立了革命委员会,两派解散了。柳坚善从省城回来,被军管会扣留,送进学习班交待问题。在追查山风公社那桩惨案时,几位头头供词指认柳坚善下令杀害对立派家属。柳坚善他不服喊冤,说是奉命执行。尽管他百般抵赖,企图把责任分担给别人,为自己减轻罪行。在证据面前,他的供词是一面证据,缺少证据,法院根据他的犯罪量刑,判处他十五年有期徒刑。其他参与的人,只判了五至八年有期徒刑。柳坚善他写材料上诉,说众人陷害他。法院不给受理,维持原判。他在绝望中度过了铁窗的漫长日子。
(五)
柳坚善被送往省内偏僻的一处劳改场。
经过了半年的劳动改造,他善说善辩的口才讨好管教干部,抽调他到总场写斗私批修大字报。他很卖力,搜肠刮肚地编写文章,得到造反起家的劳改场场长的赏识,又是半个老乡,为他申报减刑一年的报告,调他到劳改一队当班长。柳坚善这人很阴滑,承上压下,对犯人有虐待行为,遭到了二个犯人对他报复,把他打得半死。一队队长通过总场不得不把他调走到三队,以平民愤。柳坚善在三队劳动改造,并没有汲取教训,本性不改,常常打小报告告同牢犯人,被人骂他是“留奸善”。从此他这个绰号,一直是他的代名词。
柳坚善在伺机表现他的才华。几年后的批林批孔运动中,他认为是他大展才华机会来了,口诛笔伐,赤缚上阵,写了几份很入骨的大批判文章,总场把他当成典型的学习代表,让他到各场传经送宝,并为他申请减刑三年。
同牢的人,对他的政治嘴脸表演不以为然,挪揄地嘲笑他说:“‘留奸善’,你邀功受赏的机会来了,快写好你的文章,当好运动的急先锋!”也有人说:“你这个地主仔,想翻共产党的天吗,当心你的脑袋!”更有人肉骨地指着他鼻子骂:“‘留奸善’,你好事做尽,坏事做绝,现在绝子断孙了,你还指望什么升官发财的美梦!”
柳坚善我行我素地说:“我坐牢是被人逼害的,不算什么!我是地主成份,但我家是革命家庭。你是贫农阶级,你偷生产队东西,挖社会主义墙脚!”
有人知道他的底细说他:“你是沾满贫下中农血恨的地主仔,你身上有十几条血债未还!”
柳坚善反唇相讥地说:“我身上的血债是强压的,我为革命牺牲了几位亲人!”
“呸!厚颜无耻!”同牢的人戳穿他的谎话画皮说:“你参加武斗,犯下滔天罪行。你下令杀害我们贫下中农,我们贫下中农枪毙你的地主子孙,你竟说为革命牺牲了几位亲人,是翻无产阶段的账!”
他势不敌众,没法跟同牢人搞好关系,反而与同牢人结下冤仇,多次告状反映同牢人想伺机逃走,被同牢人打他个半死,送进了农场医院疗伤。出院后因祸得福,让他去总场当清洁工。
他感恩政府对他的照顾,很本份地做好工作,伪装进步,终于在一九七九年春节前提前释放了他,回到了原籍。
(六)
村里人对他释放回乡不感兴趣,也不同他打招呼,是个被遗忘的人物。
他回村住在祖传的二间老屋,在生产队劳动。村里人看不起他这个犯罪的“三种人”,对他不理不睬,柳坚善感到厢宓墓露馈K始终认为,他底子是厚实的,曾经是国家干部。对于别人对他冷漠的态度,他简直受不了。
他要求队里给他一点照顾说:“我虽犯过错,那是命运的打击。在劳改场里,场领导对我特别照顾,让我干轻松活。想不到回到家乡,一点照顾也没有!”
队长林克全说:“咱农村没有劳改场那些照顾的活。你如果不想干,我们拿你没办法。你应该明白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国家干部,而是普通的农民。”
柳坚善不高兴地说:“我已经快五十,挑肥担禾一百多斤,我干不了。”
“你最好到大队当干部,脱产的,动动嘴皮子的活,最适应你的身份,而且吃上调粮!”队里许多年轮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
柳坚善明白人们是挪揄的话,但他没办法,农村人是讲现实的。管你过去功劳多大,人家不买你的账。
柳坚善在生产队混不下去,揣着那笔安家费上省城找他叔。
(七)
柳坚善他叔有个儿子柳万天在街道办一家五金厂当厂长,对堂哥的处境有些同情,安排他在厂里当临工,每月有五十多元。那时候,五十多元相当现在的五百元,而且让他干些轻松的活。
这时,国家拨乱反正,从经济废墟里的百业待兴,正步入轨道。对那些冤假错案,开始平反。
柳坚善一直对自己的判刑过重耿耿于怀,这次他又逮住机会翻案,推翻过去的判决。他写了许多辩护材料给政策落实办,又给检察院、法院反映情况。他找到抓政策落实办的副县长柴河生,要求对方帮忙。
柴副县长是一位民主党派人士,过去跟柳坚善是故交,他提着礼物到柴副县长家拜访,滋泪满脸地哭诉好几回,说他是冤枉的,要求对方出面为他作证。
些副县长知道他的为人,送礼物给他是不安好心,他不能因私昧着良心。他对柳坚善应付地说:“你把礼物拿走,我才能为你跟落实办打个招呼。要不人家捉了我的小辫子,说我受贿,你的事就黄了!”
柳坚善是个敛财的家伙,吝啬闻名,他送礼完全是个人利益的人情,听柴副县长一说,把礼物拿走了。
过了几天,柳坚善到政策落实办去打听,人家告诉他,按政策办事,柴副县长没有跟谁打招呼。
柳坚善傻了眼,又到县政府找柴副县长说:“我的事你还没跟落实办打招呼,帮我写过条子吧!”
柴副县长被他天天堵住房门纠缠,只好鸟几个字,让落实办去调查。
柳坚善从别人平反材料得知,冤假错案平反要有旁证的材料确凿证据,方能纳入平反的范围。他明知自己不够平反条件,但他不死心放弃,只好铤而走险,买东西送礼,收买人心,一面又泪如雨下地痛哭,哀求别人为他买好的材料签名。许多曾同他当过武斗队的“战友”,被人这付阴阳脸的表情软了心,为他签名作假证。
他哄吓诈骗地说:“现在国家政策取缔成份证,国共合作,地富反坏右统统平反昭雪。我的问题是属人民内部矛盾,应宽大处理。你们行行好,对那件枪杀派性群众的惨案,证明我不是主谋,而是执行者。那我的问题澄清了,平反复职了,我会一辈子感谢你们。现在我是否能过关,全靠你们为我做主!”
起初,大家都不想做假证,怕受法律追查。柳坚善用礼物打通了贪财受贿的刘利财,让他出面说话。
刘利财得到好处,自然为他说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人生歧途。于是他找到了心性软弱的几个人说:“柳坚善过去是个国家干部,站错了队,犯了错误,现在当农民。如今政策为冤假错案平反,咱们同他曾是战友。看在患难之上,签名为他求个情,让他去搏一搏运气,反正不伤及咱们的利益!”
“柳坚善这家伙为人心术不正,过去同他在武斗队时,对咱们横眉冷眼看不起咱们,现在在求咱们了,不理他!”有人气愤地说。
也有人心慈手软地说:“放他一马吧。他都快五十了,还能干啥名堂?他为咱那派铁了心,才害死他家几条人命,还坐了牢!”
尽管人们这么说他,心地善良的人们,违心地为他签名,他终于过了翻案平反这关。
(七)
一九八O年初,是柳坚善有生以来的第二次人生的转折,他平反复职,重新分配工作,在县城南阳镇光明街道办当副主任。
这是一条有万余人口的老城区街道,有一家五金加工厂,生产出12元珠彩灯,在县里有些名气。
踌躇满志的柳坚善,他想恢复原来的人气,重新抖擞壮志,工作任劳任怨,得到镇领导的看重。
他毛遂自荐地对企业办的主任说:“我前年在省城一家五金厂当过临工,厂长是我的侄儿。咱五金加工厂的设备可以加工胡桃钳、手电筒等产品。如果组织上相信我,我可以领到一批订单!”
企业办主任见他有门路,相信了他,派了街道办书记同他去找关系,果然领到一批加工的产品,金额有十几万。
这一下子提高了他的知名度。这些产品需要扩招一批人培训。柳坚善是个好色的家伙,街道办有许多年轮人待业,僧多粥少,由街道办安排名额。柳坚善是个独身汉,街道办决定由他招人,以示廉洁,这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他安排三十多岁,初中文化的寡妇向梅娟为车间主任。安排企业办主任一位表亲,二十出头的唐雪娣当质检员,他想换掉厂里的会计和出纳,由他一手掌握资金。街道办党支部拒绝了他,仍然由街道办干部兼任,使他不能如愿似偿。
于是,柳坚善故做让步,他在盘算着财色兼收的计划。在街道办努力下,新产品加工在短时间进入正常轨道,工人们很快熟练地掌握技术窍门,提前十多天交了货,又领到第二批订单,效益很快出来,每月工人工资比原来的产品高了三十多元。在那刚刚改革的年头,人们的收入很低,这多了三十多元,可以帮补一个几口人家家庭的负担。
五金加工厂红起来,柳坚善名气大起来。他名正言顺地当了厂长,掌管厂里的一切权力,当然他也在蓄谋财色双收的机会。
半年过去了,眼看春节来到。他买了许多海味和花生油到省城送礼。搭上了送货的汽车,带着向梅娟和唐雪娣去买年货发给厂里工人。
柳坚善在一家大酒店住下,安排俩人住在同层的房间,花了二百多元为俩位同事买了衣服和珍珠项链。在当晚诱奸了向梅娟,第二天白天又与唐雪娣鬼混了半天,满足了他的兽性空虚。
以后,柳坚善用金钱和威吓手段,与厂里几位女工发生暖昧关系被发现,镇党委解除了他的副主任及厂长职务,他失宠了。
(八)
柳坚善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人们背后骂他是好色龙。他还不甘失败,他还要东山再起。自从他贬为一般街道干部,人家吃香喝辣不请他,他也觉得没意思,日子过得惨淡。
他呢,眼珠子整天在转,绞尽心机想怪招,出奇制胜。但命运偏偏不济裕他,你怎想也想不出旮旯来,气得他捶胸打背,他成为孤家寡人。咳,人倒霉干啥都背运。
他只好挨家串门,找那些不知他劣迹的人聊天,吹嘘他过去的荣耀。自然,他是心怀叵测的人,到镇政府到县委大院去找人调侃,滔滔不绝地炫耀他的本事。人有还以为柳坚善是个人才,是个办实事的干部,甚至以为他假如没犯过错的话,至少是个科级干部。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是,是个花言巧语的干部,抹黑了政府的形象。
他极力在装,极力在骗,就像一只变色龙,在伪装骗人的外衣。他想用金钱行贿的手段收买县人事局的领导,可人家偏偏把他拒之门外,他梦想进入县政府里工作的泡沫消失了,闯关无门。于是,他只好行骗敛财,终于敲开了镇里荣朋街道办一位经营小饭店老板的大门,让他帮自己记账当会计,每月有几十元工资。
这事让镇政府知道了。管组织的干事余劝代表组织告诉他,要他放弃兼职这份活。
柳坚善急了,耍泼地说,我现在是惹着谁了,成为丧家之狗。现在政策宽了,可以发展个人的致富之路。我干这活是政策允许,不犯法。
镇政府对他教育一番无效,把他提前退休。
(九)
柳坚善退休后,回老家住了一些日子,重新包装,重走江湖。
村里变化很大,出了十几位百万私营企业家。有的私营企业财产超过上千万,有的盖起漂亮的洋楼。相对来说,他的老屋大宅过时了,简直成了他的内疚。他到现在这把年纪,还不能光宗耀祖,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他是有心计的人。看到村里的变富,他在思忖他变富的门路。他在拜会一些富翁和家人,其中一位叫林大围的同村人,他有三个儿子在广州、深圳当包工头,盖了三栋花园式的大楼。为了给村里乡亲做些贡献,投资了六百万在镇工业开发区建了一家电子厂,生产电动玩具出口。他同林大围是小时的同学,在他得志之年,曾经救过林大围一命。这次他把目标放在林大围身上打主意。
他买了一份礼物与林大围见面。
林大围见柳坚善买礼物给他,便笑着对他说:“坚善,你现在退休了,没几个钱,花费干啥,有事就说!”
柳坚善陪笑地说:“很久没见面了,怪想你的。我现在退休了,咱俩聊聊天。听说你家电子厂缺人,你看我还能干些啥,帮你家服务服务!”他说了一大堆客气话。
林大围认亲地说:“老同学,你客气什么?我家现在变了,你如果手头钱不够花,我赞助,二万给你!”
柳坚善摆手说:“无功不受禄,岂敢拿你的钱。人老了,不找点事做,脑袋要痴呆的!”
“那你去厂里看门吧,身体走动当散步!”林大围关心地说。
柳坚善不高兴地说:“林太爷,你小看我了。现在县里许多老板请我去当顾问,我都不在乎。你让我堂堂国家干部,去干那些小人活,太不尊重我的人格!”
“那你说想干啥合适?”林大围认真地问。
“起码给我一个分量大的差事干,先从管理员角色干起!”柳坚善也不含糊,他说到做到。
就这样,林家封他一个官:厂长助理。
柳坚善在电子厂全身投入地工作,为厂里规章制度下了很大力气,使电子厂效益很好。林大围见柳坚善是个人才,把厂里大事交给他,让他担任决策角色。
柳坚善为啥要去电子厂工作,除了有收入外,那里招收了二百多名年轻的姑娘,还有几名外来妹。听说外来妹很开放,只要有钱可以上手。他是鳏夫汉,下半生少沾女人味,免不了有时心血来潮,性欲摇动,找些刺激肉体器官的事做,不枉此生。
经过一段观察,他看上了在广西防城的姑娘阮南妹。对方是有过失身经历的姑娘,原来在深圳电了厂打工,跳槽到这里当质检员,工资比员工多二倍,而且姿色俊美,是他的猎色对象。柳坚善是涉色老手,很快便勾搭鬼混,形影不离。
阮南妹告诉他说:“现在越南那边也经济开放,在那里办厂半年回本,一年赚钱。”
柳坚善听她一说,心陡地又燃烧发家致富之路,他觉得冒险一搏,看能闯出什么奇迹来。他与阮南妹密谋,到越南去淘金创业。
不久,柳坚善逮住一个机会,厂里派他去东莞交货,顺便从广州买些材料回来。
柳坚善在东莞交了货,把一百多万的货款电汇入广州他侄儿的私人账户,赶回广州,又把钱转入他的账户,变成信汇,带到防城与阮南妹会合到越南河内玩几天,准备购买机械设备。
林大围见柳坚善在当天夜晚打电话给他说,货已验收入仓库,货款几天才能打进银行账户。不想三天过去,不见货款,连柳坚善也没人影,把这事告诉儿子。
儿子一听这事蹊跷,打电话给交货企业,才知货款汇往广州一个陌生账户,觉得出事了,向县公安局报案。
县公安局立即派人到厂里调查,发现柳坚善有潜逃痕迹。又获悉与他暧昧关系的阮南妹在事发当天匆匆离厂出走,怀疑他俩有串谋的计划。一面出赏钱二万给报案者,一面派车到阮南妹家里调查。
在当地公安局配合下,查到俩人曾在一家靠近三连冠境的酒家入宿,随旅游团到越南观兴,估计可能还会返回来。便撒开诱捕大网,等待猎物上钩。
果然不出意外,柳坚善和阮南妹在河内与一位华侨合资建电子厂,签下协议,想回来提钱,被公安人员拘留,送回当地公安局审讯。
柳坚善万没想到,公安机关如此迅速追踪而至,他那光宗耀祖的美梦一次破灭。等待将来他第二次的铁窗生活。那时他刑满出来,已是七十多岁,他能还干什么?


2009.3.14 9.26分
 
还有吧?
 
有,以后会陆续上周语华先生最近创作的小说。
 
嗯 南巴 上次我们谈的分版估计是没有戏了 或者就这样以这个形式继续着吧

辛苦你们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啊!
 
我们的周作家,越来越多的作品与我们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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