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夜里哭泣(一)吊灯
风在夜里哭泣(二) 流失的美丽
时间是个最好的疗伤师,这类似的道理曾被无数的人明证过,而现在也被我证实着。
日子悄悄的流逝着,转眼间离年初那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吊灯摆灯酒的热闹日子已有两个多月,由当时的那一点感触所引发的伤感早已经被我忘记得干干净净了――人本来就是种健忘的动物,更何况不是发生在自家身上的痛苦事儿呢。我是个自私的家伙,所以我比任何人忘记得更快,我又恢复了我那无心无肺的快乐而忙碌日子。
我每天工作,上班下班,在家庭与工作中来往奔跑着。
一天,夜里十点多钟,下晚自修回来的我一进房门,就一边解除身上工作的武装,一边摁开了电脑的电源开关,然后在等待电脑启动的同时,找衣服,收拾衣物――忙了一天,挺累的,我准备一边听音乐一边洗澡,让自己好好放松放松。电脑打开了,习惯性挂上Q。
当我洗漱完毕坐在了电脑前,发现Q像在不停的闪烁, 点开后发现来信的原来是旧同事婷婷,她发给我一个大哭的的小头像。
“怎么了?我的小乖乖。“我一边递上纸巾一边戏谑着问她。这个婷呀,很是个性情中人,常常一会哭一会笑,常常是旁边的人还在为她的哭而担忧时,她那边又乐得哈哈大笑了。因此饱受她折磨的我便也慢慢的练得刀枪不入了。
”淑她……她出事了。”电脑那边传过来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让我的心一阵抽紧。
我没吭声,只是发了一个“?”过去。
“淑昨天又去流了,但在手术台上没有下来。听说是‘血崩山’――那血呀,怎么也止不住,流了一地……“不会吧,我在心里问着,但想起淑这么久来的情况,又觉得实在不像是婷的咋呼――再说,她也不可能拿这事来咋呼呀――看着屏幕上的字,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模糊。
婷与淑都是我以前的同事,我们三人同舍而居每人一间独立的小房间,我们是同一年毕业又是一起进入那间镇中学成为同事的。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也都气盛,经常一起讨论工作,讨论生活,也一起到学校周围的田野里散步,采集野菜野花编织着属于我们青春女孩们的梦想。在三个人中淑长得最美,身材高挑,五官端正,性格娴淑;她虽语言不多,却每每一语中的。而我与婷却都是咋咋呼呼一个争强一个斗胜的家伙,因此当仨人在一起时,总是我与婷俩人的嘴巴子斗得你死我活,烽火四起了,婷呢则在一边微笑着看热闹。而最让我与婷羡慕忌妒恨的是不管我们闹得如何不可开交,她呢总能一语中的,轻轻的把我们的死结打开。那一份气定神闲真是羡煞旁人,因此我们曾经戏谑她说:”如果我们是男人非取你为妻不可。”
就因为这些,当我与婷还在各自母亲的唠唠叨叨中躲避着过日子时,淑就怀揣着美好的梦想成为了小镇里某知名人家的媳妇,她的丈夫我们见过几次,是另一学校里的老师,人长得挺帅的,浪漫而多情,许多人都说他们俩是金童玉女般的绝配。
淑结婚后,就与翁婆们住到了一块,但她还是常常到我们宿舍里来与我们聊天,有时还给我们带一些小点心蔬菜瓜果等食物――据说是她婆婆做了让她带过来的。吃着她带来的这些食物,看着淑洋溢了一脸的幸福,我们打心眼里厦羡慕着。是的,红润的脸色,甜蜜的笑容无一不昭示着她的生活是幸福的。于是,茶余饭后的人们不管在办公室里,还是在小湖边的柳荫下,聊天时总喜欢拿她来说事。许多饭堂里的阿姨在给我们这些年轻女孩介绍对象时更是啧着嘴打着包票说”你放心好了,这户人家呀,就像淑家一样,嫁进去,绝对是享福的份。“
然而,淑结婚两年后,事情好像在发生着慢慢的变化,有时我们会发现她眉心间流露出点点的忧戚。记得1998那年,暑假来临的最后一天。学校开学期总结大会,会议结束时,人们在会议室前那棵荔枝树下说着告别的话。将近两个月的假期到来了,大家都非常兴奋,我与婷相约到BJ去旅游,淑沉闷地从会议室出来,我兴奋地迎上去揣了她一拳问:”BJ,你去不去?“
”什么?“也许我问得太突然了,淑有点茫然。
“假期去BJ玩玩,你去不去?”我重复了一遍。
“我……我家里有些事,不能去……祝你们玩得开心啦!”淑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去了。婷看着淑的背影一脸沉思状的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劲呀……淑怎么了?”
经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异样。然而暑假的来临带给我们巨大的欢乐,刚刚的那一闪念很快就被我们完全忘记,在假期里我们不仅去BJ游了故宫,登长城做了一回“好汉”,还去了长江三峡……
八月尾新学年会议那天,学校教职员工们结束了多彩的假期生活,又从各地聚拢回来了。离开会还有几分钟,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了校道两边的荔枝龙眼树下。快大开时淑才到来,她的脸色没有了先前的红润,也许是赶路过于匆忙吧,脸有点苍白。我担心的问她是不是病了,她随口应着说是有点感冒。后来会议结束后,我们把淑拉到宿舍里――这么久不见,心里有着许多的话要说。到了宿舍,婷缠着淑非要让她说说假期是怎么过的不可,是不是与老公去那里HAPPY了。在婷的一再纠缠下,淑沉吟了很久才说这个假期她根本就没出过门,一直都是在家里呆着。原来在放假时,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为了保险,都没计划出门远行。然而在假期临末了时才发现BB是女婴,结果做了人流“手术做完还不足一个星期。”淑平静地说。
是的,我们知道,淑的丈夫是独子,生个男孙是淑做为儿媳的必然使命。但是,计生法规定,禁止人为选择性的终止妊娠。难怪刚才淑在会议室门前一直推辞说是身体感冒,如果刚才说出来给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那计划生育“一票否决制”可以让淑马上丢掉工作,就连给她检查胎儿性别,替她做手术的人都会受到连累。
“别担心,下次吧,下一次你一定能怀上男儿的。”我安慰她说。
“哎,听我妈说凤冈岭的送子观音很是灵验的,要不你去求求吧。”婷出主意说。
……
那之后,我不知道淑有没有去求过送子观音,但是在后来短短的两年多的时间里淑进行了四次的人工流产,其中有一年做了三次流产手术,每一次手术都让淑好像大病一场那样。就这样,淑也由原来那个有名的大美人逐渐逐渐的变形――不仅脸上的红润完全消失,原来一直挂在上面的娴静的笑容也不见了,原先那丰满的体态也瘦得只剩下一个骨架,高挑的身材一旦消瘦,便显出佝偻之态――美在淑的身上快速的流失着。
然而我与婷也都相继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里――我们都结婚了,虽然我们曾经怀揣过梦想,但结婚了的女人不得不面对着横亘在我们女人面前的那一个沉重而无奈的话题――在我们生活的这一片土地上对于已经结婚的女子,虽然政府一再提倡男女平等,一再宣传”生男生女一个样“,但生个男孩是绝大多数男人心照不宣的愿望,那么对于我们这些只能生一胎女公职人员来说便必须一箭中的,因此在人们的言语间便有了许多关于生男孩的秘诀,在性别相同的人群聚集的地方议论得最多的也是这个永恒的话题。
然而不久,我就离开了那个小镇。与她们分别的前两天,我们有个小小的聚会,那是几个知心好友之间的聚会,在场的除了我们三人外,还有另两个已经结婚的女同事――都是年经人,只是她们遂心如意的生养到了儿子,那天,这两个生到男儿的同事告诉了我们一些生儿子的秘诀。
我不知道,淑与婷有没有按照秘诀那样去生育儿女,反正我没有――至于为什么没有,那是后话。
离开小镇后,我就没有再见过淑,只是常在QQ里与婷聊一些八卦事儿,有时也会说起淑,在这些零零碎碎的话语里,我知道淑一直都不怎么好――虽然老公,翁婆一如既往的待她好,但是她也一如既往的没生到男孩。还听说由于多次流产,淑闹上了盆腔炎等一些妇科疾病,常常往医院跑。当时听说她这么苦,在叹惜之余我总会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祝她早生贵子,脱离苦海。
然而我没想到最后听到的关于淑的竟是噩耗――死于宫外孕引发的大出血,我知道有些妇科疾病会引起宫外孕,也知道宫外孕的危险性。但我没想到淑竟然在身体没痊愈时会冒着生命危险再次受孕,我没想到这么美好的一段婚姻竟然在短短的七八年间变成了淑的坟墓。我突然想,这一家子里的人真的懂得爱吗?她们,他们真的爱淑吗?
为何呀?为何我又听到了那呜呜咽咽的夜风的哭泣呢? 它们是在痛哭那流失了的美丽吗?
(注:这个为速写,为应蛤蟆挑战,未经怎么修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