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劳动并不光荣
原创 三少爷的剑666 剑语诗话 2022-05-01 12:25
小时候上学,会有劳动课,老师要求同学们从家里带着铁锹、铁耙、锄头等农具,去学校里除草,或给某位老师家干农活。那个时候,被教导最多的就是“劳动最光荣”,这句话就像兴奋剂一样,能够将年少的我们刺激的忘乎所以,争着、抢着、赶着、比着去干活,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五六十年代那批年轻人也曾这样过……
工作以后,我越来越觉得“劳动最光荣”是一个虚无的幌子。因为对很多人而言,劳动并不光荣,反而是一种压力和忍辱。因为对很多人而言,劳动仅仅是糊口的方式,是生存的本能,是完成自己与生俱来使命的过程。而那些诸如“勤劳致富”之类冠冕堂皇的口号,却与之形成反衬,越发显得讽刺。
去年各地遭受雨灾,我的老家也不能幸免,以至于秋收时节农用车无法进入田地。我随父亲去田里收玉米,看着六十多岁的父亲瘦弱的身影穿梭在玉米地里,莫名的心酸。农民们一辈子披星戴月起早贪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用最上等的劳力,换取最微薄的收入。农活就是农民活下去的方式,和光荣没有关系。
现实的农村并没有田园牧歌式的场景,有的只是艰苦的老农民们日复一日地辛苦劳作,有的只是无数凋敝的老宅院,有的只是破败的街道和衰老的背影,有的只是干不完的繁重农活儿……如果对年迈的老农民鼓吹劳动最光荣,“颐养天年”这个词语就是笑话。
我不相信为了生存,六七十岁仍在田间劳作是一种享受;也不相信为了口粮,佝偻着身子早出晚归是一种福分;更不相信哪个农民会把自己一辈子的劳作当成荣耀……就像余华所说:“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不值得追求,磨练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
所以,当我看到村子里那些像父亲一样劳作的老农民时,就知道劳动只是他们活下去的方法,而绝不是麻醉神经的荣誉。
所以,当我在城市里看到那些争分夺秒,跑着抢时间的外卖小哥时,就知道劳动是他们养家糊口的职业,而不应看作是谁的恩赐。
所以,当我看到那些整天劳劳碌碌,却仍然因为一场大病而穷困潦倒的农民工家庭时,就知道再勤劳的个体,再繁重的劳动,也经不起病痛的折腾。
所以,当我看到有的家长省吃俭用穷尽一生,为儿女上学就业、结婚生子操劳一辈子,自己却在异乡打工露宿街头时,就知道劳动只是一些人的责任与使命,和光荣无关。
……
小时候我们经常被教育“劳动是光荣的”。但长大后才知道,有一种劳动者身上没有光,只有无奈和辛酸,他们的名字叫底层劳动者。
他们成就了一个时代,但最终却被他们造就的时代所抛弃,他们是中国经济发展的牺牲品,也是如今这盛世的垫脚石,或许这盛世并非他们所愿,但却与他们密切相关。底层劳动者没有资格说“劳动最光荣”。劳动的人们不知道“光荣”二字是什么意义,他们只知道“活着”两个字的艰辛。
还有千千万万为城市建设默默奉献的劳动者,他们并不觉得自己高尚,他们只是在讨生活,因为,不劳动他们就没法活。就算无情的时代巨轮碾压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只是抹着眼泪倾诉一句“生活太难了”。然后第二天擦干眼泪,挺起脊梁接着干活。这是一种务实、朴实、踏实的劳动精神,不是荣耀,而是责任,也是个体不得不面对的使命。
只有那些植树时带记者的领导,才觉得劳动光荣;只有那些劳动节带摄像的干部,才觉得劳动光荣,只有那些为公众干点活就显摆的人,才觉得劳动光荣……因为他们心里充满虚荣,所以渴望用“光荣”遮掩劳动的艰苦,用一场秀稀释劳动的艰辛。
劳动节来源于一场旷日持久的革命。这场革命只有一个目标:八小时工作制。劳动节并不庆祝劳动,恰恰相反,劳动节庆祝的是减少劳动。
劳动是人类的基本需要,劳动就是做事,做事就是做人。只有当虚假浮躁,拈轻怕重,懒惰怠慢,不讲原则,无法换来利益时,踏实真诚,责任担当,勤奋匠心,坚持原则才会显得更加可贵,但有些劳动并不光荣。
为求温饱的劳动并不光荣,为求医疗费的劳动并不光荣,为求苟活的劳动并不光荣,八九十岁还在捡废品、还在干农活、还在卖青菜……的劳动更不光荣。诚然,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值得尊重,但缺乏保障而迫不得已的劳动断无荣耀可言。因为,那是血汗凝结的悲歌。
还有随处可见,或者隐而不显的职业歧视,让“行业平等,没有贵贱”的底线屡屡被突破,“劳动”时常被践踏,更遑论劳动的光彩。只有让人民享有基本保障,只有真正平视各行各业,我们的社会才会尊重真正的劳动者。但愿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够让劳动光荣起来,也能让劳动者光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