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警察“黑老大”身边潜伏一年多后将其抓捕
http://gd.news.sina.com.cn 2010年05月31日09:51 南方都市报
1999年12月20日晚,离澳门回归还有一小时。
广州某酒店大堂。
两个擦肩而过的男子目光交会的一刹那,火药味开始在空中弥漫。
“不许动!警察!”
擦肩的一瞬,黄永华反手勒住枪贩头目陈兴生的脖子,同时,他的左臂碰触到了卡在陈兴生腰间的硬物。枪,凶犯身上有枪。
被勒住的陈兴生抬起手臂,用右肘猛击黄永华的面部,随即敏锐地反过身来将黄永华一把推开,然后迅速从腰间抽出枪。“咔嗒咔嗒”,击锤与枪机的碰撞声清晰利落。
“砰!砰!”
两声枪响。倒下的却是凶犯陈兴生。
出枪、开保险、射击,黄永华将这三个动作在一秒之内完美结合,赢了这场短暂的赌命对峙。
心未等平静,酒店的电视中传来了国歌的旋律。队友们纷纷核对时间,此刻时针正指向1999年12月20日零点,澳门回归祖国了!而黄永华的小组也可以胜利地凯旋了!顷刻间,黄永华同战友们抱在了一起。
快枪手黄永华,现在是茂名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大队大队长。他永远也无法忘记,1999年12月20日凌晨,他用胜利的枪声为澳门回归鸣响了礼炮。
“第一关是我,最后一关还是我”
广州,云海酒店门口。目标,枪贩陈兴生。7天以来,黄兴华和同事们每天伏击在此,可惜一无所获。第八天的晚上,黄兴华的眼前闪过一丝异样。
一辆三轮摩的,两名西装男子。走进酒店之前,他们四处环顾,极为警觉。
不对,这男子面熟。四处环顾的“黑西装”有那么一瞬间与黄永华目光交接,而这一瞬间,黄永华不再怀疑“这就是陈兴生!”
黄永华只见过陈兴生一张模糊的侧面照片,但那照片里的五官、神情,被黄永华套在“黑西装”的脸上,一切吻合。
黄永华马上向大队汇报。伏击在酒店周围的战友们,迅速准备就绪,设下重重埋伏。
等待的15分钟里,气氛紧张得似乎能听见心跳。大家都知道,陈兴生,贩枪为业,枪不离身,狡猾异常而又高度警觉。调查显示,此人还是部队侦察兵,拿过散打冠军……
人出来了。“黑西装”换上了蓝色休闲服,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又越走越远。
本就有限的时间在大家的犹豫中一秒一秒地流逝。酒店门口,黄永华见陈兴生马上就要走出来,行动却还没有开始,手心不禁捏出一把汗。
不!绝不能让他逃脱!
时间已经容不得他请示和犹豫。错过了这一次,一切将前功尽弃。再等到机会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我先上去,”黄永华对门口的战友说,“如果我出事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他大步走上前去。近了,更近了!5秒钟后,他们擦肩而过。
“不许动!警察!”
酒店大堂,开头的一幕上演。
几声枪响,陈兴生倒下。同样响起的,是澳门回归的礼炮。
大堂的电视里,国旗冉冉升起。那一刻,黄永华觉得自己就好像奥运会上拿了金牌的运动员。
“他面对的第一关是我,最后一关还是我!”黄永华把守的最后一关,最终成为了枪贩头目陈兴生的鬼门关。
陈兴生,常年贩运军火,并与澳门黑社会纠合,偷运军火到澳门进行跨境犯罪,威胁澳门顺利回归。这宗澳门黑社会跨境犯罪案的侦破,令偷运军火的澳门黑社会团伙被彻底摧毁。而黄永华也因在侦破此案中表现突出,被公安部授予一等功。
“没想到这年头偷车贼都有枪”
2002年9月13日,茂名。
两名偷摩托车的男子,在被黄永华和同事拦截的过程中弃车而逃。一部遗落在小货车驾驶室中的手机,成了重要线索。
果然是部用身份证入户的手机,户主钟健,湛江人。一定就是两名男子中的一人!
2002年10月14日,霞山幸福大酒店。黄永华和同事早早便守候在此。
晚上11时,嫌疑人钟健走进大厅,并点了茶水开始独饮。这个举止自如的男子并未引起太多人关注,而此前,刑侦小组的成员们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张复印的黑白照片上。
“就是这个人!”黄永华辨认人的本领堪称天才。众人不再迟疑,冲上前去。未等钟健反应过来,自己已被缉拿。
茶几上,钟健的茶杯中水已被喝减半。而对座仍有一杯,还未开启。
他肯定在等人!一定有同伙!
“分工!”两人守在原地看押钟健,黄永华则同另两名同事在酒店门口把守。
0时。
“突突突……”,摩托声由远及近,车速减慢,却没有熄火。
“喂,钟健吗?”车上男子拨通电话,并不停向酒楼内张望。
来了,果然来了!这人就是钟健的同伙郑湖东。兴奋再次充斥着黄永华的内心。
“饮茶!”
这是句抓捕暗语。黄永华发令后,同事们纷纷向郑湖东靠近。
但一见人靠近,警觉的郑湖东马上加油驾车欲逃脱。
“上!”三战友如离弦之箭,嗖的扑上去,死死抱住郑湖东的脖子。不想,这厮足有180斤,魁梧如牛,不仅没被三战友扑下摩托车,反将同志们拖行了数米。
“妈的!”郑湖东将摩托车一甩,右手迅速伸进了裤袋。
“小心啊!他要掏东西了!”话未喊完,郑湖东已将子弹上膛。这是把军用枪,连防弹衣都打得穿的“五四”式军用枪!
枪口对准了战友柯武的胸口,柯武立即伸手抓住手枪击锤。两人开始扳着枪较劲,枪口一下指天,一下又指向柯武。
战友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他的力气明显耗尽,就快僵持不下去了。
没办法了,战友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砰!”
郑湖东来不及反应,庞大的身躯已然倒地,军用枪随之掉落。
这是黄永华在现场第二次开枪,同上一次一样,果断、迅速而精准。子弹穿进郑湖东的大腿,这名魁梧男随即便被制服。
“幸亏你手快,要不我们都‘光荣’了。”松了口气的战友笑道,“真没想到这年头偷车贼都有枪!”
“每天跟在他身后,装成各种人”
“这一次的任务很艰巨,你也必须为此做很多牺牲!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在办公室里亲自部署任务的,是当时的茂名市公安局局长。而这一次黄永华的目标,则是在茂名称霸一方,令群众敢怒不敢言的黑社会团伙头目,邓树国。
这是一次秘密且长久的行动。家人、朋友,甚至黄永华直属的领导都不知道他的所为和行踪,“连案卷都没给任何人看过”。猜疑、冷落、委屈纷纷向他袭来。
2006年7月,深圳。
时机成熟了。一年零一个月的秘密跟踪,证据确凿。终于是时候擒住这条老狐狸了。
在邓树国常住的宾馆里,黄永华部署好拘捕任务,一行人悄声来到房间门口。
“砰!”夺门而入,无奈扑了个空。
有人通风报信!
“肯定是刚才”,思索比行动还要敏捷,“追!”黄永华一行人冲到了楼下。
不能让他跑了!一年多的努力,一年多的付出,就在这一刻即将画上圆满的句号,邓树国若是跑掉,前功尽弃。
“在那里!”宾馆旁边的一条路上,邓树国已经拦住了一辆的士。
“快!”
此刻,速度成为了关键。眼看邓树国已经翻越了路边的围栏,伸手即将碰触到车门。黄永华冲到前方,拿出枪瞄准了邓树国的头。
“不许动!”战友们将邓树国团团围住,若干手枪将他汇成焦点。
案件侦破,黄永华心头压的千斤顶终于落地。
2005年6月,接到这个秘密任务后,他不能再做自己。酒吧里,他是泡吧的酒友;旅店中,他是开房的宾客;舞厅内,他是寂寞的看客。天生学生模样,生性冷静从容,又善随机应变,乔装打扮出入邓树国所在的各个场合,成为了这一年零一个月里黄永华的主要生活。
茂名、深圳、广州“他去哪,我就去哪”。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跟在他身后,化装成各种身份”,宾馆中,黄永华无数次与邓树国同乘一间电梯。然而13个月,他竟没有一次暴露自己的身份。“冷静最重要,不能让人看出你的紧张”,从容自如的黄永华没有勾起邓树国一行人丝毫的疑心。
生活的闲暇,黄永华极少出入娱乐休闲场所。但潜伏期间,出入酒吧、舞厅这些风月之地,装做烂仔、混混这种小角色,他没表现出半点生涩。“应该也算有些表演天赋吧”,黄永华笑起来,一脸的真诚。
对话
“面对持枪悍匪兴奋大过恐惧”
南都:你执行的任务总是那么危险,面对的歹徒又总是很凶恶,恐惧么?
黄永华:抓捕的时候是一定会分工的,我们一个团队通过精密的分工、缜密的布置,在完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进行拘捕,毕竟大家都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嘛。不过真是在面对歹徒的时候,我心里面兴奋还来不及呢,兴奋感早就把恐惧感盖过了,恐惧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南都:为什么那么兴奋呢?
黄永华:遇到一次抓捕机会是很不容易的,很多时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这次错过了,下一次就不一定还有机会,当然要在有机会的时候好好把握。否则不仅我们的努力白费,歹徒还会继续在这个社会逍遥法外。而且很多犯罪分子的反侦查能力都是很强的,重新部署和筹划抓捕又要花费很大精力。
南都:那一次你将歹徒陈兴生击毙,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时,心中会不会有很大感慨?
黄永华:我当时反复在想,我做的事情是正义的。我对生命也很敬畏,但是正义感和责任感让我不得不这么做。
统筹:南都首席记者 姜英爽
采写:南都记者谭林 实习生 王 通讯员 夏晓露 曾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