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册
- 2005-04-23
- 帖子
- 6,195
- 反馈评分
- 407
- 点数
- 191
- 性别
- 男
多少 人 间 悲 剧 尽 在 文 革 中
-- 记 忆 电 白
多少文革旧事，纵行遍天涯海角，记忆犹新.
１９６６年８月１８日,毛主席身穿绿色军装臂戴红卫兵袖章在天安门城楼检阅红卫兵，同日,林彪在“庆祝文化革命大会”上发表讲话，号召红卫兵“大破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简称“破四旧”.全国四面八方的红卫兵(含本县红卫兵)不断上京接受检阅.到１９６６年九月上旬，毛主席已经数次接见百万红卫兵,全国性的革命大串联开始了。红卫兵的食宿行费用全部由沿途官方设立的接待站承担.
电白红卫兵接待站设在水东大戏院,串联者川流不息......红卫兵在本县开展了破四旧的行动,捣毁文物，抄家侮人,在县城中心台等处集中焚烧大量搜缴到的旧图书，名贵太师椅,神公.....鉴于党内有一股强大的以刘少奇为首的资本主义复辟势力的存在,1967年，毛主席发出了一月夺权通知,红卫兵的攻击矛头直接指向各地区党政官员,清理阶级队伍,各个单位纷纷也亮出了造反派机构招牌,揪斗领导干部甚嚣尘上,全国社会秩序趋向混乱,党政领导机关陷入瘫痪.最终由于政治观点不同而分裂成革命造反派和保皇派---核派司派 .初,由街头或单位的大辩论互贴大字报抨击对方的文斗,乃至演变成发生街头暴力,两派兵戎相见,残害无辜的全面武斗.关于县城文革历史,下面我再次收集材料,从电白县城清理阶级队伍和两派组织机构及其头头说起:
一 清理阶级队伍
文革目的是揪走资派和清理阶级队伍。毛泽东说：“清理阶级队伍要搞叛徒、特务、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反革命分子、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一九六七年十二月，中共中央专门下达《关于城市（镇）街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这个文件提出：“彻底批判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和他们在各省、市（镇）的代理人。。。。。。揭露打击社会上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反动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以及隐藏的各种敌特分子。”
电白清理了地、富、反、坏、右、反动资本家、政治骗子、阶级异己分子、反动会道徒……。
原电白一中高三历史科教师兼班主任杨茂凡因读大学时集体加入国民党，被红卫兵翻出旧账，红卫兵给他挂了一块牌，上写打红叉的”历史反革命分子杨茂凡“字样，被押送回茂名市石浪乡下当农民.我和杨老师很熟，他出生地主家庭，身材修长,风度翩翩,冬天习惯穿灰白色中山装，左上袋插着一支水笔，特别注意仪表美，头发任何时候都疏得整整齐齐，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衣着干净，更显书生气质，每天徒步去上班，偶尔见他右手夹着一支烟抽，每月工资90多元.杨一家五口租住我家隔壁，他的妻子平时在家织草篮挣钱，很贤惠的一个妇女。他被清回农村，全家日子过得很艰难，不过，“天地君亲师”的意识形态和思想道德规范已渗透在 纯朴善良的乡亲的言行举止中， 生产大队小队从不把他当坏人看待，照顾安排他养牛，工分与贫农相同，这让他在文革非常时期感到了一股的温暖。马踏莲河小学一个出身地主的男青年教师，带妻儿到公社农场躲避风头，大队发现他的行踪后，令其回村”开会“，该名教师下场：腿打断，人活埋！杨茂凡任教的一中的校长杨展华在那霍的遭遇更悲惨，司派押他去荒野挖穴坑，挖好，司派即将其活埋・对比在文革中被悲惨死去的冤魂，杨老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70年代初，政治气候变了，恢复公职，文教局请他回去教书，他婉拒了；他的独生女杨婵被组织推荐上了师范，大儿子杨荣去了湖南煤田，小儿子杨仔顶了班，在七迳新屋仔小学工作・这些情况是后来杨老师的胞弟告诉我的。
70年代，陈秋生是水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代表。他在繁华闹区电白工人文化宫门口卖过茅根马蹄竹蔗水，挣的钱比政府官员工资多三倍。陈子女六个，生活负担重，除了他，全家吃黑市米。他趁过海，去海南岛打过石头，牛马有多苦有多累，秋生都体验过了。秋生在文革清理阶级队伍风声最紧时，曾用绳子吊颈自杀，辖区水东跃进街革委会主任梁全宜闻讯上门做劝解工作。原来秋生正式单位是国营电白工程建筑公司，公司根据政策，行文通知秋生说他是地主仔，以后不要上班了。那个年代，你纵有孙悟空的腾云驾雾，一个筋斗翻万里的本领，一旦被组织被社会抛弃，就寸步难行，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连累子女・此时的秋生陷入绝望的境地，要寻死。梁主任安慰他，答应出面去找公司领导交涉。梁果然去公司见了头儿，指责对方：“秋生昨晚用绳子准备上吊，他老婆子女一堆，你们逼死他，谁养活。你们公司岸岸过（黎话），一解放秋生几岁就送给了水东穷人抚养了，他不吃过很多剥削饭，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啊？”梁有身份，本街范围内可呼风唤雨，掌握城镇人的工作安排，子女入户，管制黑五类分子，他的话使公司领导收回了除名通知。1965年，我的祖父去世，是梁主任、一个北京部队营长的爱人和街道干部义务抬我的祖父灵柩上山的，这么多年了我始终记住了他（她）们。俗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梁的儿女均大学毕业，前程似锦。
原电白县人民检察院长检察长张德泉（山东或山西籍?），他吊死在一间澡房，此事引起组织的高度重视。好好的不明白张为何自杀？后来，派人去张的家乡调查，弄清了其中原因:张参加革命前，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安（黎话），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暴风骤雨，摧枯拉朽。对照《《关于城市（镇）街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文件精神，”反动会道徒“这条罪名好像自己沾上了，张心如撞鹿 ，惶恐不安，觉得自己向组织隐瞒了这段做过迷信头儿的历史，今次清查起来，很难过关，精神终于崩溃，一死了之。
清理阶级队伍 ，共遣送回农村的黑五类493人，株连家属325人。”清阶“运动伤害了许多无辜，甚至把意志薄弱者推向了绝路。杨老师和陈秋生都是我的邻居；检察长的二儿子张dong 与我同学5年，他是一个规规矩矩，谨慎胆小的南下干部子弟；这里写的仅是我知道的个案。
二 、县城两派组织机构
司派(又叫保皇派,就是保护原当权者)
红一司 :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一司令部,成员是电白一中初高中生,司令员陈宁 ，水东人，80年代任电白交通局副局长，已病故。
红二司: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二司令部,成员是财贸系统单位,司令员李奇,原任商业局股长 .
红三司: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三司令部,成员是党政公检法机关,司令员吴作楷,原任公安局股长，沙琅人，带头砸烂公检法。1973年，我在红卫中学读初一,他这年患了癌症病死广州,某天晚上我和一群下了自修课的同学涌集在跃进小学吴的妻子X老师家门口,争着看供放在桌台上那只油漆形状长方形木盒,旁边插着几条香,X老师神情哀伤,我明白,木盒内有吾的骨灰,这是我出生以来头一回见到的令自己感到阴森可怕的东西!听说，70年代初，司派那些双手沾满杀人鲜血的武斗大小头目干将知道吴已去世，便把一切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他们因而逃脱了牢狱之灾。
红四司: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四司令部,成员是工交战线,司令员刘 金, 他是航管站干部，没有民愤血债，他做官做到了县委委员，是四人帮整个当政时期电白县民兵指挥部的最高领导，口才好，声音洪亮，直到1979年才黯然下台。他对养母非常孝顺。已病故。
红四司辖下还有其它兵团,司令王安德、 赖 良.王安德原是电白搬运公司汽车司机，四人帮时期任县总工会主席，1979年遭撤职开除党籍。
红五司: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五司令部,成员是农林水战线,司令员陈 秋.他是司派机枪手，原水利局工作。
水东红司:全称水东红色革命造反司令部,成员是水东各个街道青年,镇属厂场,司令员:欧坤,骨干分子韩什全,关九,陈加锋,培正,林榜,池擦.....
革总司，全称 革命造反总司令部,驻地南华旅店 .革总司总头目吴作楷、陈秋, 革总司统领红一司、红二司、红三司、红四司、红五司、水东红司.
核 派
核派由以电白一中学生为主体,总司令李玉碧，水东人，他因直接制造了县城2.13惨案和沙琅血案被判刑13年;政委 盘ze-ming，现定居深圳。
红色农民联合造反部,简称红农联,成员是水东镇郊城岭大队青年农民,司令员林rui-dong,门前坎村人
红色革命联合造反部,简称红革联,成员是县城各个街道青年,司令员陈wei-zhen,原水东解放街治安主任.
此外县城还有其它系统单位的部分人员加入了核派.几乎县城每个单位不是你参加了这一派,就是他参加了那一派,任何单位没有纯粹的某一派,只是在单位里要么核派人多,或者司派人多而已,个人随意加入.
三、政治学徒
我家巷口的对面是电白县粮食局靠近妈庙塘的平房瓦屋。小时候,我爱到那儿玩,塘岸垂柳依依,还栽着一棵 苍翠的台湾相思树,枝条摇曳,每到春季缀满了千万朵黄色的小花,漂亮极了,到了夏天才逐渐凋落..孩子们喜欢爬上去使劲摇晃着树叉,悦目娱心.文革初期，那里住着一批风华正茂的青年，他们身材适中，白净秀气,青春活力,哼着歌儿进进出出,怡然自乐.大人告诉我，他们是政治学徒,社会未来的栋梁。
一天，我在电白县人民医院门诊部门前玩，突然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被另名年纪相同的粗汉殴打，年轻男子弯着腰以手捂着腹部哭泣，他的腹部、胁部、头部、背部都挨了重拳，粗汉打人出手专业，年轻男子左手被他抓住举高，他用右手握成拳头重重向对方腋窝打去,年青人哭声不断。年轻人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流血，滴染白色衬衫.行凶者是从电白县财税局那方向一路将对方打过来的，年轻人懦弱得象一头绵羊，一味任由凶手施暴，却不会撒腿逃跑，我感到纳闷，可怕,他太可怜了！把人视如草芥,随意摧残一个人的尊严肉体的场面是我第一次遇到,自己感到了阵阵害怕.
我长大后有多少政治觉悟了才明白他遭受迫害的原因：陶铸路线的政治学徒。陶担任中南局第一书记，中共广东省委第一书记期间，为了培养青年干部肩负领导建设国家的重任，广东省每个县都开办了政治学徒培训班，培养对象是刚从学校或师范毕业出来的高中生、中专生。1967年1月,陶铸垮台，连累了他们。现在这名政治学徒如还活着，也是个毛发雪白的65岁老人了，他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那名政治学徒眉清目秀，肉皮细滑，齿白而齐，鼻梁高耸，一表人才，他的仕途本应花好月圆，今惨遭毒打，严重伤及肝脾，人生扬帆待航的政治木船可能因而搁浅。
加害者姓蔡，此人面肉横生，唇高嘴翘,体型骨架大.他参加的派性组织叫红农联.
四、大 战 狗 屎 塘
狗屎塘位于现在的电白县生产资料公司和电白县石油公司宿舍之间范围内，塘西边是一座王占鳌时代修建的花园，长着一株年代久远的四季郁郁葱葱的细叶榕，庞大的树冠挡住了夏日强光，绿叶影下,凉爽宜人,趁圩的农民在此汇集，补锅的、鸡的、卖甘蔗的、卖小食的，熙熙攘攘。塘北边是下陈屋生产队的一大片农田，东边紧依陈罗塘。
1967年8月，司派和核派在狗屎塘北边草岸干田厮杀了一场。他们手持铁叉、棍棒、大刀、上身赤裸，头肚绑红布带，彼此杀气滕滕，互相冲入对方阵地,挥动手中的原始武器，你攻我防,为鼓舞士气，两派擂响进攻的大鼓,双方杀得天暗地黑,待人饿马困,方鸣金收兵。那年头,打铁铺生意兴隆,武斗的凶器可成批生产,工艺要求不高.
我站在远离武斗现场100米处观看了这一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好象河南省少林寺庙的武僧在集体表演功夫,精彩极了,没打死人.两派功夫头调教出来的徒弟都武艺高强,难分胜负。
五、围攻大戏院
大戏院是县粤剧团排练、演出的场地。粤剧团不知什么时候解散了，戏院全由电白一中学生占据，他们将所有门窗钉封以沙包堵塞,大家撤到楼上，用砖头、石块、瓶装硫酸,随时还击刘金的红四司。这红四司人员手执棍棒,铁枝,队伍由工交系统的的工人阶级组成，个个铜筋铁骨,把大戏院围得水泄不通,现场剑拔弩张.领头者是水东刘屋巷一个姓潘的，外号叫＂柑⒆校，20多岁,眸清似水、鼻直口方，棱角分明,有着感人的魅力,恰值血气方刚,当之无愧的头儿,我默默站在潘叔身边看热闹,一时悄悄仰视他,一时又抬头看楼上的学生哥.潘情绪有点偏激,和学生互相对骂，＂你有胆，下来打！＂，＂你有胆，冲入来！＂。夜幕降临，对骂够了,此时此刻,围攻者饥肠辘辘,终于散去,。
次日上午，我看见支持学生核派的人民饭店挑来香喷喷的饭菜，学生害怕对手人多势众卷土重来,饭菜是他们用绳子系住竹筐吊上去吃的,他们已饿了一天。送饭菜的小青年叫兴仔。人的本性是欺软怕硬,红四司是群恶虎,学生哥学念书行,但论起拳打脚踢,舞棍耍刀这属于力气粗活儿肯定不是对手.
六 、 俘 虏 肥 徐
电白汽车站属核派阵营，四周架起带电的铁丝网。一天，司派武斗队突袭车站，核派仓惶出逃，可怜的是一名徐姓职工身体肥胖，鸭步鹅行，司派捉住他，用大麻袋套着他的头身,手脚捆着，然后司派以棍棒使劲揍他.徐背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60年代和70年代中期,讲政治挂帅,许多人都会背诵<<老三篇>>和一些毛主席语录.此事传开，一度成为水东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徐，外号＂肥猪＂，他租住跃进街塘尾巷，祖籍台山县.五十年代末，响应新中国号召，不顾妻子阻拦，毅然从香港回大陆工作.七十年代，他的妻子曾数次带儿子来电白探亲，妻子气质文雅,身材适中,儿子高,清秀,鼻梁架着眼镜,是名香港大学生.79年，徐申请返港获准，90年代，我在水东见过他在中心台唱粤曲，他粤曲唱得有水平，乐天派的那么一个人。
七、攻打水利局
水利局是核派据点,门前有大片农田，蕉林，隔壁是沙仔塘，与沙仔塘相邻是面积近10万平方米的陈罗塘，遍种着木麻黄树。
。一天中午，十几个司派武斗份子持土制武器向水利局进攻，未料到＂守军＂奋起反击,向他们扔出了一颗颗土制手雷，手雷在他们身前身 后爆炸，吓得他们慌不择路。我看了司派望风而逃,心里暗笑.他们缺乏军事常识,自己势单力薄,竟敢去打占人多和手雷多优势的守方.
八、无辜农民遭殴打死亡
一天上午，我路过西湖，湖边站着一些群众议论纷纷。原来一具被铁丝捆绑着大石块的男尸不知何时浮出水面，谁干的勾当？70年代初，尸案水落石出，政府抓了凶手。死者是个从下面公社上县城趁墟的青年农民。乡下人视野狭窄，不谙世事，对司派的据点和那些佩刀托铁叉的武斗分子产生了好奇心，便东瞧瞧西看看。水东红司打手怀疑此人是核派暗探，捉住审问，他百口莫辩，拉到人民电影院，用麻袋蒙头，棍棒拳头手脚没完没了地揍下去，农民惨叫声不绝于耳；见其伤势已重，奄奄一息，凶手才有些害怕起来，赶忙掏钱去药店买来熊胆，撬开嘴巴，灌下去，可农民永远地睡着了。凶手于是抛尸西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几天过去，还是被人发现了。。。。。。
九、李家禄、孙国后之死
司派和核派各有写作班子.他们耗尽心血将写好的大字报贴出各自占锯的地盘内.两派政治观点不同,舌战笔论激烈,互相引发暴力冲突的事屡见不鲜.李家禄,羊角人,供销社干部,年轻,不读过孔经,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他竟然犯了大忌,拿司派大字贴到了核派家门,不分楚河汉界,这挑畔行为激怒了对方.属核派系统的红农联大将林X动见状大怒,拍马上阵,三两下就用稻叉捅死了他.第二天,司派组织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抬着李家禄尸体示威抗议,高呼口号＂血债要用血还!＂电白一中学生紧闭校门,站在二楼走廊静观.时为1967年下半年.
同年, 林XX率领红农联到电白瓷厂挑战,瓷厂是司派阵营,一个叫阿贵的艾佬,窑炉工,他有眼无珠,不知林不但孔武有力,还拜师学过功夫,他和他干仗了,阿贵很快被林绊倒在地,当铁叉正要捅下阿贵胸部时,孙国厚赤手空拳急跑赶过来相救,孙死死抓住并顶开林的凶器,阿贵得以爬起逃命,孙被林捅死.侵华日寇消灭不了孙,林却把跟自己没有旧仇宿怨的孙厂长轻而易举地干掉了,人们为孙惋惜,谴责林的凶残.
孙国后生前是电白瓷厂副厂长,河北省人,在电白娶妻生子.原电白东方彩釉砖厂背面有一座山丘，那埋着许多人，包括南下干部.黑龙江五常籍,原电白县副县长马占清、孙国后的墓也在那里。
十、喇叭头
县工交办工主任李富堂是河北省人，他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17岁儿子，嗓门大,同学喊他叫＂喇叭头＂。一天，喇叭头等3人开车去旦场公社运粮，车途经陈村寨头桥，遭事先埋伏此地的司派武装份子枪击，喇叭头等两人被打死。
核派在电白大礼堂为死者隆重举行追悼会，灵柩覆盖着核派的旗帜,丧礼备极哀荣。李富堂悲痛欲绝，数次扑向棺材大哭，数次被劝离......
十 一、2.13惨案、司派报复
1968年2月13日上午,3名满脸杀气的年轻人携带一挺轻机枪爬上了电白县第一机关食堂二楼顶,枪口指向500米远的司派游行队伍,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参加游行的人员片刻犹如惊猿脱兔,四散逃命......。
现场伤心惨目,遇难者:电白县人民医院护士,6岁男童,青年农民......。
这名外表端庄,落落大方,心慈面善的女护士年约32岁,她是去抢救伤员而被子弹夺去生命的,其夫是水东上排小学邵明管老师,邵见到妻子尸首,痛哭流涕......。
6岁男童在街边看人游行,父母未曾料到爱子竟死于非命,夫妇俩顿时泪如泉滴,昏迷过去......
情形最惨是那位35岁出头的农民了,他也是在街边看人游行时被子弹打死的,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哟.农民是大衙公社乡下人,他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他昨天提前砍竹,今天清晨用载重红棉单车搭出县城卖,是水东竹器厂的老客户.全家指望他靠这项政府允许搞的副业来贴补生活,凑巧遇到大队人马游行,于是驻足观看,却命丧他乡......。他死了,连埋葬自己的棺材也需要家中筹钱买,留下双亲,留下妻儿,留下给亲人的是绵绵不绝的痛苦,漫长岁月,父母妻儿备尝辛苦.....。
太阳逐渐偏西了,我听到了司派架设在电白旅行社的高音喇叭广播的闽南语声音:"大戏院后背革命群众们,我们将在今天下午5点钟准时向大戏院打炮,请大家依时撤离!"
喇叭广播多次重复上述内容.司派头儿动员群众撤离危险区,避免殃及无辜.我体会到了他们用心良苦,毕竟对方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理儿.
我和家人仓仓忙忙吃完晚饭,一气急行到达水东搭戏台竹头井时,听到了闷雷似的炮声......。
密集炮火击中大戏院核派前沿据点,前楼大片塌毁, 司派在炮击敌方军事目标的同时,作战指挥部悬赏五百元炸碉堡,一个姓黄的一个姓李的愿意赴汤蹈火,战斗队挖通老百姓房屋墙壁,以房屋为掩体,往前推进;旦场籍电一中16岁初三学生,司派后勤人员吴玉娇,在送饭途中在今县残联门口右角被流弹击中额头死亡.
一个33岁妇女在家门前吃饭,被偏离方向的炮弹炸死,长女抱着母亲尸体泣不成声,遗下五个未成年儿女,最小的刚出生4个月,后送人抚养,死者丈夫是下陈屋生产队长,此后他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种地,踩三轮车挣钱,将儿女拉扯成人;炮弹片还伤及修单车师傅钟录、水东合管会包点组职工甘次华,甘伤势重,倒地疼得哇哇叫,鲜血直流,全送院救治.
水东陈罗坊附近，子弹啾啾声伴着从天空呼啸而过的六零炮弹，百姓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害怕遭遇不测，行者几乎绝迹，可也有人思维反常，昌着枪林弹雨，东游西荡的，茫然不知生与亡相邻。上排村一姓林20岁青年，优哉游哉，走累了歇，歇够了行，他走进了战火纷飞,两军对峙的前线，一颗子弹从陈罗古庙门口那座公厕水泥花窗口射出，将他击毙栽倒陈罗塘东边。
次日上午，闻讯赶来现场观看的群众说，死者是个神经病人。尸体上的裤衩被扯落到膝盖，阴毛稀少的性器官向一旁软软侧垂。据传，有人看到蓄意射杀他的凶手是司派Kuazai。尸首搁在那里长达14天，腐烂发臭,行路人掩鼻而过,而远在天涯近在眼前的至亲不愿出面收尸，哀莫大于心死，无奈，电白军管会花了15元请土工运走。
司派大军压境,楔形攻势,枪声炮声此起彼伏,战事第二天结束.原占据县城半壁江山的核派头目李玉碧和手下的虾兵蟹将趁着夜色掩护仓皇逃窜.天亮,核派大本营 - 大礼堂 , 一片狼藉 ,鞋子、毛巾、面盆、被子、衣服、牙膏、书籍满地丢弃 ,大房间堆放着袋袋大米 ,厨房有一大盆尚未吃掉的扣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有些群众趁此机会跑进里面装米,拾物品,一个县供销社的陈姓职工除了扛走一布袋米外,还端走了那盆扣肉.退休的陈叔现在海滨新区"网罗天下"网吧看摩托车.我问他,你就不怕扣肉有毒阿?他笑容可掬,答道:"闻着香赶紧端回家吃了,根本不想那么多.很好吃啊!"他诚实的回答让我哈哈笑了.
十二 、 远 征 军 老 兵 之 死
在电白同乡论坛汗牛充栋的＂言论集＂里，少见提及那些对我们的中华民族生存作出过贡献的本邑人事。
1941年12月8日，日本海军山本五十六航空部队偷袭美国夏威夷海军基地珍珠巷成功，由此太平洋战争爆发。初，日军数月内击溃了美英法联军，东南亚各国落入日军魔掌。此时，中国抗日战争进入更加艰难阶段，唯一的国际援助军用物资通道--滇缅公路随时被日军切断，中国政府为了保卫这条事关民族存亡的交通大动脉,同时应英国政府请求援救已陷入日寇重围的英军，派出了十万精锐军队入缅抗日。
广东也有数以千计的英雄儿女参加了中国远征军出境作战, 古来征战几人回?青山处处埋忠骨.曾经的他们，为了祖国的独立，人民不被奴役，身历了几多的血风肉雨 ，走过几多的荆棘载途，艰苦卓绝,留下几多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悲壮故事。
在水东，我认识的远征军老兵有3名：钟祝灵，已病故，生前住东阳北街；水东中学76届高中生梁培基父亲，梁伯身才高高,文质彬彬,善气迎人,健谈,是孙立人新一军的战士,原租住县中医院附近，合管会面包组职工,来过我家玩；九则，住澄波街。
本文重点写的人物九则.他慈眉善目,适中的身材,经常挺得直直,饱经风霜,仍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几分英武.他已经离开人间42年了，在大约45岁的生命中，年轻时从军，儿行千里母担忧，壮年，一场横祸就要了命。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裁军，九则解甲归田.50年代公私合营，随遇而安的九则入水东合管会工作，合管会的业务很杂，有商店、面包组、饭店、废品收购组.面包组天未光,职工就起床揉面；九则安排在废品收购组多劳多得.不管是春暖花开,夏日炎炎，火伞高张的季节,还是秋高气爽,寒冬腊月的季节,自己都天天担着两只箩筐行走于县城的各条路街，敲响着小铜锣，收鸡毛鸭毛，烂铜烂铁，女人头发，鸡纳金。箩筐担的是着全家大小几口人柴油盐米的希望，他象蜜蜂一样,在百花丛中采蜜忙。我卖过牙膏壳，鸡纳金，鸡毛给九则.九则的知名度在县城和县长书记一样高.因为他是个平凡的劳动者,职业性质让他经常广泛地接触到家家户
1968年2月13日，他象往常一样，担箩筐出门，叮叮当当一路敲。下午约四点,他来到了新风路十一公家里.十一公姓陈,就是水东中心台十字路口左边那档鸭粥店老板，鸭粥店也是合管会的产业，两人都是同单位职工。九则和十一公聊天，聊得差不多了，客人要告辞回家，十一公好心相劝:"外面正在打枪打炮，危险,抽多一筒熟烟,别走那么快".从缅甸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九则认为司核派的枪炮哪比得上自己过去遇到的那样厉害,执意要回去:"暗啦，要回家吃饭了，不紧要".当他走到现在的电白广联印刷厂门前时，一颗炮弹落与自己相距一米远的在妈庙塘边......第二天，人们看到，一张草席遮盖着九则,地面的血迹清晰可见.....
回首九则叔曾经的沧桑岁月，不禁令人慨叹不已.我第一次知道他参加中国远征军的事是2010年6月.
十 三 、 郁 头 鹅 血 案
位于那霍青鹅顶岭的南谷.这里是孕育沙琅江的源头,这条昔日清澈的江水,境内主流长80多公里,其沿岸风光秀丽,一年四季,万物竟长,生机勃勃,滋润着1000多平方公里的良田沃野,养育了一代代勤劳的人民.在沙琅江的下游有条地名叫郁头鹅,这条有些怪怪的地名一直默默无闻,1968年夏,司核两派在此发生了一场震惊全县的武斗,这场武斗夺去了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历史注定要让许多人记住这块小地方.
司 派 "出征.1968年夏天,我站在电白旅行社对面的路口,目睹一辆辆载着司派武装人员的解放牌汽车向北开去,车上有个武斗份子(小头目)陈振财,此人正值壮年,粗矮身躯,满脸横肉,他头戴L帽,把机关枪架在棚顶上作出瞄准射击状......。旁边有人低声说,这是去郁头鹅打仗的.
自从司派军事占领整座县城后,核派撤退到坡心，羊角,羊角变成了大后方,为了拱卫中枢,核派头目和军事顾问开会决定布置武装力量防守坡心.坡心全境几乎是冲积平原,只有与七径毗邻的南面海拔不到百米的山岭可资扼守,凭地形能有效地阻挡或消灭沿七羊公路进犯之敌,核派在那里构建了第一道防线,守军为电白三中的一群涉世不深的男女学生;第二道防线设在郁头鹅桥附近的一座灰窑,守军为水东战斗队,(念shui)鹿为首，造船厂退伍兵出身的林忠担任机枪手,秦富担任副射手.
布置好了防务,核派指战员以为司派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在前线尽享人生快乐时光.对于恰值豆蔻年华的中学生来说,青春是无穷的激情,意味着对人生的美好憧憬,他们渴望与异性进行情感交流.甚至不分场合冲动起来彼此愿同水为一池,同木为一枝,同带为一结,为茧同一丝.描写古代唐明皇与杨贵妃的《长恨歌〉》“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上朝”的诗歌很快变成了电白三中学生的恋情悲剧的翻版.原来防守山头的年轻学生时间一长就疏于防范了,忘记了此时身处的是战场,而战场随时都会发生各种危险的事,可他们没有意识这些,竟然全离开山头,下到山脚打情骂俏,对对情意绵绵的野鸳都沉醉在欢爱的梦境中,这种把战场当做浪漫的情场,擅离职守的结果终于酿成了大祸临头!司派侦悉到山顶上的核派阵地空无一人,于是数以百计的武装份子迅速抢占该处工事,发现岭下核派丝毫没有戒备,司派抓住战机,密集的弹雨落在对方的身上,打得核派人仰马翻,抱头鼠窜.林忠被枪弹击中身亡, 跑不掉的做了俘虏，秦富和高佬筌蔡木华等慌忙逃入郁头鹅村庄,侥幸活了下来,队长水陆仔中生智,看见司派人员在左臂上捆绑一块白布作标记以别于对手,他如法炮制，在冒险突围途中遇到一个正在拦路盘查可疑分子的敌人，他一枪将其击倒，成功地逃脱搜捕.一姓蓝的水东新村男青年陷入包围圈，惊慌失措，急用用田泥涂抹手脚脸扮成正在劳作的农民，被司派认出，当即枪杀。
郁头鹅战役,司派俘获一批核派份子.司派头头开恩，允许部下保释自己相识的俘虏,其余无人认领的则一律枪毙.那些被熟人领走的被俘人员无疑庆幸多了，仿佛蒙上苍保佑！这样只剩下了16名待屠者，面对此时已完全丧失人性的凶手，他（她）们个个露出惊恐万分的绝望表情，一切听天由命了。。。。。。核派被俘人员谢足已被捆绑起来正待行刑,他突然见到了同乡――司派武斗骨干容伯池,他大喊;"伯池叔,救命啊!"容装聋作哑,熟视无睹.谢被害时年仅16岁!核派被俘人员黎雅家在南海公社,其父亲曾供职电白人行.王占鳌书记主政电白时期,黎雅以形象青春靓丽,气质脱俗,身材匀称的优秀条件考入电白县剧团少年班,学习唱戏表演.要不是她被动地卷入文革武斗,她完全能收获一份美丽的爱情,与心仪的男士百年好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正是诗经描写的那类少女,她的死曾引发了许多水东人的同情惋惜,她的悲惨故事在县城一直流传了很久很久.残害黎雅的凶徒是南海公社食品站陈安,此人是个职业屠夫,形象猥琐,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在加入司派武斗前,已不知有多少猪歌猪妹命丧在他的尖刀下.据传,黎雅在临刑前,她哭着哀求陈安放过自己,愿嫁给他,陈罗莎心肠。事隔几年,尽管陈安杀人不用坐牢,但他疯掉了.每当夜深人静时,陈安总梦见黎雅变成鬼魂附在自己身上,一次又一次半夜惊醒.陈家求神问卦,向冥冥之中的黎雅魂魄忏悔,然而病情越来越重,他吓死了.一个名叫珠的沙琅籍女子也是县剧团少年班演员,温婉可人,顾盼生辉 ,被俘 , 与黎雅同时遇害.
这帮武斗分子残忍狠毒.枪杀16名俘虏;强奸俘虏中一些花季般的女孩子;在战场上打死核派27名，其中电三中女学生占大当部分.人死了,杀手却要在"敌人"的尸体上加以侮辱取乐,他们将一部份核派死者的尸体拖到一块蔗园全剥光衣服,然后为这些惨死者配"阴婚",把男尸脸对女尸脸,私处对私处地压在一起......。
几个参战者的命运 归 宿:
陈X财,七十年代初,他被政府监护,革命群众在跃进街办事处曾开会斗争他,原北京市京西宾馆政委钟富(水东籍)岳母作为受害者等人出席控诉了振财的罪行.陈后来在水东解放街商业局丁字路口右边租屋理发、卖凉茶为生.八十年代初,吴瑞兰重新担任水东镇书记,念及此人在文革动乱期间保护自己免受皮肉挨斗之苦,安排他抓市容城建管理,秦吃上了皇粮,耀武扬威,到处欺负进城的农民商贩,对他们动辄以"乱摆乱卖"为由加以驱赶,与大头莨,大头霖名噪一时.其实陈对普通人也有讲情面的一面.陈有口才,我听他讲的故事很生动.
容X池,水东人,70年代初被政府监护.交革命群众批斗过.谢足母亲边哭边痛斥其见死不救,荣面无表情,不敢为己辩解.容脑瓜聪明,早期靠做蓄电池和后期做防治白蚁生意赚了不少钱,不过他辛苦挣来的钱其中被电白县乡镇基金会骗去了36万元,陈罗古庙举行入神仪式时,他送了许多礼品捐了不少钱.一大幅的锦旗绣着"神光普照 沐恩信士容X池敬赠"字悬挂在庙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这话已得到了已进入人生暮年的容叔认同.神灵护佑容宅,他的儿子容X在深圳开大酒家,生意一直红红火火;
秦富,水东人,九十年代初在水东湾大酒店对面抄田螺卖,所赚血汗钱约11万元被县乡镇基金会骗光,靠每年由县财政局代该会偿还的少量钱聊补无米之炊，住一间残旧的泥角屋,无业。
(念shui)鹿,水东人,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经商,办厂,是猫论鼓吹者邓小平"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的那一部份人.他捐赠的礼品现悬挂在水东陈罗庙,偶尔会到古庙上香.
高佬筌,水东人,忠厚老实,现搭客为生.在众多的搭客者中,他算年龄最大的一位,已过60岁了,还在挣钱养活家人，令人感慨不已.
蔡木华,水东人,一表人材。1967年底,他已穿上解放军服装,在即将上车去外省服役时,其母在儿子核派铁杆朋友B千（他也是核派战斗员，怕好友当兵一走，就少个知己）的唆使下,她不让儿子当兵,结果接新兵的军官只好同意，他的人生道路由此彻底改变！蔡木华在参加打沙琅司派的据点后,随核派队伍转移到阳江县,在织T江溺水身亡,其父闻此噩耗,伤心得泪如雨下,观者莫不为之动容，70年代，B千常上门安慰蔡父，以减轻自己的内疚，他算是个有情义的人.1972年,蔡父雇佣邻居陈九兴一块去织T起爱子的棺材，靠一辆双轮木板车把爱子的灵柩运回故乡安葬,来回路程近300里,可见这个英年早逝的儿子在老父亲心中的位置,父爱沉重啊.
十 四 、 铜鼓岭阴魂 军方接管政权
.沙琅杀俘案虽然过去40多年了,但它足以让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留下难愈的心灵创伤.在这,我愿意将自己知道的这段历史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人们.......
1968年夏,电白县坡心郁头鹅核派防线给司派突破。《孙子・军争》说:“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可司派却依然马不停蹄地乘胜追击,核派担忧羊角守不下去了,被迫撤退,计划退往阳江县,因为在本县已失去立足之地,而要去阳江,由司派占据的沙琅就成了一只拦路虎,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困兽犹斗，况人呼？为了逃命,核派制订了灭虎作战方案,随核派一起行动的有个现役军官,此人熟悉军事业务,具体负责前线指挥.战前核派总部作了战斗动员,确定各路人马进攻方向.守沙琅的司派筑了许多坚固的工事,明堡暗堡战壕纵横交错,最难攻的要算粮管所的碉堡群了.这天夜间,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电白粤剧团演员珠仔和敢死队员个个奋勇托着炸药包滚爬过去,对逐间房屋和工事设施猛炸,炸药包响声震天动地,司派羊质虎皮,龟缩到粮管所仓库,.防守沙琅的司派武装碰到的对手是一群穷途末路,杀气腾腾,誓言要报郁头鹅血仇的哀兵,核派武装人员中又有些人是退伍军人,他们身边有军事顾问,有实战经验,最后拿下了沙琅.据了解,核派此战只是有人受伤,司派被打死40多.被俘逾400,俘虏全关押在粮仓.核派为处置俘虏问题召开了会议,会上电白一中学生武斗干将陈X波,电白二中那个仔及电三中那个学生头头情绪激愤,提出要用炸药包将俘虏全炸死,此前司派曾将在郁头鹅战场捉到的16名核派武装人员全枪杀了,他们要替死者报仇......刘国光年纪最大,考虑问题比较理性冷静,他主张全部释放,但他不掌握到实权,人微言轻......李玉碧原本也是赞成刘的意见的,然而手下那三个干将不答应,李玉碧只好表态,要杀就杀16个好了,你(仔)是沙琅人,知道谁民愤最大,谁最坏,就挑谁出来枪毙,仔"领旨"而去,核派武装人员在粮仓提一个俘虏就绑一个俘虏,个个用布蒙上双眼,象一群待宰的羔羊被人拉到屠场,行刑地点在毗邻原沙琅公社的铜鼓岭,时间是核派撤离沙琅的当晚.笔者在1983年到此凭吊时,当地人特意告诉我,这是武斗杀人刑场!据传,有2人中弹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原来枪手开枪时,可能心惊胆跳,没打中他们的要害,枪响后又没上前一一确认对方是否死亡.
闻讯司派大批战斗队正在急赴沙琅途中,核派不敢停留太久,累累若丧家之狗,北撤阳江县。总部指定水东环卫站老革命押解10多名司派俘虏随行.途中,老革命行路不看路跌倒,弄响自己后袋的小包炸药,把屁股炸出鲜血了,屁股疼痛,他迁怒俘虏:"八你妈你,我哀起来全都做光你(黎话)",他拉动了枪栓.走在他旁边的是同乡,他叫梁华安,水东解放街人,外号眼睡睡.他警告老革命:"你咪岸哟,人喊你戒人,你无权做死人(黎话)".最终总部觉得押解俘虏转移不是上策,行至望夫境内后全释放.
电白 核派经禾塘安全抵达了阳江县织T,阳江境内是清一色的核派天下.他们在那里找到了远离腥风血雨的战场,有生命保障有饭吃饱睡觉睡得香的庇护所,他们沐浴着和平的阳光......此时此地 ,年青人 想到了什么呢? 战争与和平 ,让他们 重新选择时,要哪项?
核派和司派还在水东对峙时，空军曾奉令驾驶一架军用直升机飞临水东撒下一叠叠呼吁两派休兵罢战的传单，传单飘落田地上，屋顶上，马路上，水塘中，我看见了在陈罗塘超低空飞行的微笑的飞行员，他向地面群众挥手致意，直升机螺旋桨刮起了阵阵大风，塘中卷起了一朵朵浪花，两派对呼吁置若罔闻。中央发布(68)113号文件,措辞强硬，下令全面停止武斗,收缴两派武器,促使两派大联合.在军方的安排下,被解除武装的核派人员从阳江坐车回水东,车的两边贴着标语,诸如"无产阶级大联合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云云,当时水东跃进街和人民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大家发现,坐在每辆车上的核派人员,个个春风得意,似乎英雄凯旋归来!
为了恢复迅速生产恢复,稳定社会秩序,电白实行了几年军管.此时,军管会主任是55军7087部队团长鞠荣章,部队驻地与大村相邻.
十 五、县 城 坟 墓
严 氏 墓
1988年我去上海，返乡途中,特意在杭州玩了2天.杭州西湖之美,已有无数文人墨客对她作过生动描述.宋朝苏东城写西湖诗很有名:＂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首诗家喻户晓,但＂苏小小坟连岳王墓,英雄儿女各千秋＂一诗就极少人读过了.西湖风景区有许多名人长眠于此,游客除了来杭州欣赏良辰美景外,名人情结恐怕也是吸引他们的一个主要因素.
苏小小是青楼女子,貌体佼好,重情重义，诗词出类拔萃,曾资助百金给一个贫困书生鲍仁去求功名，鲍功名如愿，官至刺史（刺史掌管全省的军政大权，权力比现在的省委书记大）， 来谢知己，22岁的苏病刚亡，鲍见状大哭。鲍在西冷桥侧，为苏修了一座墓。苏出殡之日，观者人山人海，鲍与杭州众乡绅士大夫，亲送苏柩下葬于西冷，又为她置下祭田，作为守墓之费，临别前复又哭奠一场。有此一段佳话，故苏小小至今与西湖并存不朽。岳飞是民族英雄，埋骨西湖，他的忠勇使诗客游人叩拜景仰，我看到了岳飞墓道边的秦桧下跪铁像被游客吐了不少口水；岳飞墓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两墓是难得的文物古迹，游人如卿，大家看了并不觉得晦气，反而认为是一次教育人们懂得感恩戴德，精忠报国，陶冶情操，净化心灵的旅行。
水东西湖也有一座坟墓，这墓一直到七三年才迁走，继续留在那里实在不雅观，让人感到不舒服，夜晚更是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害怕的心理。
墓主，据传，姓严。1967年，化州县司派核派互相动用重型武器进攻对方，坦克、大炮、重机枪都投入了战场.化州司派电邀我县司派派出＂志愿军＂参战.严是退伍兵炮手，主动请缨出征。一天，严和化州司派武装人员在一所院子里活动，让占据山头制高点的核派阵地战斗队侦悉，一炮打过去，非死即伤。
尸体运回水东。司派将严埋在了西湖。原先准备的一副棺材因严的尸体已肿胀装不下，抛落电白旅行社塘，住在水东农贸路有一个陈叔，家境困难，他把棺材捞起来重新油漆晒干卖给了别人。
许 氏 墓
东锻仿吠敛公司对面就是猪仔行.逢圩日,乡下人搭猪苗来此出售,购者是底层平民.距猪仔行大水井不到10米远是一座十分醒目的水泥沙石结构的圆锥形坟墓,墓主叫许xX,生前任电白县公安局刑侦股长.他和电白二轻农具厂阿忠等4人乘电船到南海三洲岛拦截从阳江县运来的粮船.许对粮船喊话:"我是公安局XXX,现在命令你们将船停靠水东码头."......。双方正在争持不下,突然,核派从墨胶岭石屋射出一串机枪子弹,许当场中弹死亡,阿忠右手打残,掌舵的急忙趴下,电船在波浪中打转......。
原来,电白粮食局粮油调运股股长梁石泰同情核派,应对方请求,他签发了粮食调运令,司派获悉,派许等人去截粮.他们不知这是一种火中取栗的勾当,许以为自己是警察,人家会乘乘就范,谁知陪上了性命.
许下葬猪仔行多年后,传其亲属梦见水浸阴宅,于心不忍,雇人迁坟.
林 氏 墓
在我的孩提时候,电白海滨公园有一堵围墙与清静的马路隔开。春天,园内,众花齐放,特别是那大树上长满枝条的木棉花红艳艳的,令人赏心悦目、百看不厌,中央有一座鲤鱼喷水池,盛夏时,小孩子喜欢凑近池边,鲤鱼从嘴上喷出的水柱高达数米,再变成丝状雨向四面淋下,一阵阵清凉感顿生.在公园粘蝉儿,摘灯笼花,摘指甲花和牵牛花,捉迷藏这些经历成为我美好愉快的回忆.海滨公园留下过自己无数的足迹,也留下沉重的回忆.
1971年,一位年轻约50多岁的妇女蹲在公园其中的一座坟前,地上摆放着用白布块铺底的水果、饼干.酒.今天,她专程从千里之外的福建省来此拜祭幼子,此时,幼子魂住九泉已4年了,叹黄尘,久埋儿,断肠人在天涯.我和一些旁观者静静地站在一边,她伤心欲绝的哭声和滴滴泪珠也紧紧地楸住我们的心,悲莫悲兮生别离!
她哭的死者叫林文生.林母上侍翁婆,下理家务,井井有条,邻舍称羡,她相夫教子,两子皆出人头地,长子担任海军部队师长;小儿子挑灯夜读,考上厦门集美航海学校,毕业分配至电白航管站(今茂名市海事局).在人材短缺的60年代,林文生业务能力强,工作出色,在单位受到青睐重用.他为人不爱出风头,仗义,与朋友相交言而有信,人缘好.1965年,他23周岁,红娘介绍他认识一位小家碧玉.从此,这对容貌、身材、气质十分搭配的青年男女,每当夜幕降落时,他(她)们在海滨公园、西湖公园,堤岸约会,似漆如胶,不寄情词不寄诗,"爱情是一首交响曲,其中最美妙的音符是吻",情生情,爱生爱,他(她)们已经几乎到了选择良辰吉日举行婚礼的地步了.
1966年8月，文革爆发,青年人受到鼓动,参加自己认同的派性组织，走上街头互相口诛笔伐。古代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故事流传至今,次年，林文生却在没人强行拉壮丁的情况下,投笔从戎,为核派"戌守边邑"。林参加的核派有一支人马驻守南海公社墨胶岭石屋.墨胶大队青年们参加的也是核派,他们和林文生一道"守土"有责,以百倍警惕防止司派突然袭击.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青年人经历大同小异,情趣较一致,他们一块玩,一块吃,一块睡,一块舞刀弄枪,日子过得也蛮开心的.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林文生在"国境线"巡逻,跟在后面的有一个当地青年大牛利,他携带一挺转盘机关枪,当他俩一前一后正沿着一条小河沟前进时,大牛利被障碍物拌倒,他的机关枪走火击中林文生肺部,“哎呦”林惨喊一声,顿时伤口血流如注,被急送墨胶岭空军雷达部队卫生所抢救无效,又马不停蹄转运电白人民医院,医术精湛的大夫们亦回天乏术,年轻人终因失血太多死亡.
死讯传回林文生家乡.据说,当师长的胞兄赶来水东处理了后事.核派组织将林文生下葬海滨公园。隔几日我去那儿玩时，见到了三座并列的坟墓.其中两座坟墓是一中两名学生的(被司派袭击身亡).另一座坟墓前放置着林头带海军帽子,帽子边沿下垂着两条象征着海洋的蓝带,着海军服装的框架相.相中的林英姿飒爽!据朋友说,林属于深受女性欢迎的才貌双全的那类男子.我见过他的初恋情人，她是名演员,住在离我家约300米远的单位宿舍.写到这,我又想起了一个人说的话,不是所有爱的花朵都能在阳光下绽开.......
1971年,林家亲属带"他"返回故里安息.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音容宛在,活着的亲人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将他遗忘.特别是清明节这天.......
十 六、 饱受惊吓的黄、刘与地主分子
县城上空飘扬着司派的胜利旗帜。一个黄姓邻居却不随核派撤退，待在家中。1968年2月底晚上8点左右，一批荷枪实弹的司派武装人员将他家团团围,在瓦房顶还有人携带轻机枪监视天井下面的动静。我记住了参与抓走他的其中4个人的姓名：谢家宝、林榜、培正（此人体型瘦高，夏穿绸衣，屁股挂着驳壳枪）、占Xx 。。。。。
谢家宝拿出手铐，锁住了秦的双手，以黑布蒙眼，押送到水东忠良街南华旅店，妻子惊魂未定,一路跟到了这家旅店。次日，司派把他捆入麻袋里用帆船载着驶往麻岗公社，人移给当地同派组织。
为了救出丈夫，妻子停止做工，三头两日雇单车搭去麻岗，声声泪泪哀求麻岗司派放人，家中年幼的孩子则跑去电白军管会求见冼明，冼是主任,等于现在的县委书记兼县长,这是一位善良厚道的现役团级军官，他亲自摇通麻岗司派头目的电话，请对方念及孩子小，可怜，释放黄。。。。。
若干年后，我从麻岗小学一个老教师的口中了解，邻居在麻岗工作期间，参加了供销社系统的核派组织，年青气盛，写过大字报反驳司派观点，要命的是他属漏网＂地主＂.
黄囚禁在麻岗粮管所谷仓，与14名地主、公社副书记刘成楷(观珠人）为伍,，大家坐卧不安,人命危浅，朝不虑夕。
一天，司派宣布要枪毙人,他们吓得心惊肉跳，面对这顿辞阳饭，哪咽得下！这16名囚犯五花大绑，背插打红叉的标签，凶手推着他们走向一片岭坡。14名地主血洒大地,倾刻家破人亡.那些失去了身背地主臭名的丈夫的妻子五内俱崩,生存和心理的巨大压力足以毁掉一个人活下去的意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我实在无法象地主们的遗孀遗孤是如何熬过文革十年的寒冬的。
黄和副书记在刑场上活了下来,不过,当时那恐怖的勾魂的枪声却把他俩吓昏了......
原来，黄能活，除了冼明求情,还有一位知情者本着做人的良知向司派作证，黄出身穷苦，在哺乳期就被卖给这户地主做儿子. 解放前，养父母和他一直参加劳动,每年田租只有几担谷。。。。。。
还在清理阶级队伍的文革初期,黄家就被人放大字报了,大字报贴在跃进街街委会墙上,列数这个养父在解放前的"罪恶" ,所以从懂事开始，我对地主一直有偏见.出社会混久了，看真实的历史资料多了,听老辈人说的多了,我彻底颠覆了来自教科书的对地主阶级的旧认识.我觉得邻居老地主了不起，不容易.他不偷、不抢、不骗.1949年前,他遵守中华民国法律，做法律范围内允许做的事.春、夏、秋、冬他起早贪黑挑着鸡笼带着养子到旦场乡各条村庄收鸡,行到死,累到死,再将鸡交水东商船运往广州市江门市托人代售赚点微薄的利润,他靠自己勤劳,节衣缩食积下一些家产。他在县城有九间房，在乡村有几亩田园，这些都是通过辛苦流汗挣来的。解放后,他服从人民政府领导，规规矩矩做人,不爱招惹是非,九间房和田园给政府收走了,不听过他发一句牢骚,晚年常常天未亮就带着孙辈去荒野捡柴草,比起现在那些蹲监的或还在台上掌权的披着人衣，靠勒索群众贪污受贿索贿发家致富的大灰狼高尚多了.
宴镜岭一个吴姓地主,50岁出头,瘦小身躯,他被大队民兵象提小鸡似的押往南海公社卫生院后面沙地枪决;另个同大队的被关押地主,大队书记昨天向他宣布,明天枪毙,这名地主惊恐万分,一边哭,一边用砖头用力砸脑袋自杀,鲜血淋漓.次日,中央紧急制止乱杀地富反坏右的文件下达到基层,他喜极而泣，活了下来.
还有一名地主死法很惨.他好象是南海公社坡园人.好吃好喝的大队干部令他贡献钱粮,拿不出,于是,叫3个民兵把他绑到一块沙滩,跪下,第一枪打断腿骨,,第二枪打不响,地主哀求别打了,表示自己家里确实没现钱,小猪有一头,可以抓去卖.原来枪坏了,回去修,趁着他们离开的机会,地主数次挣扎着想站起来逃掉,终因骨头伤重,只能坐以待毙。两小时后,折返刑场,地主撕心裂肺的哭声没能唤醒凶手的良知!枪口再次对准无辜者..........
令数以千计陈姓人魂牵梦绕的是位于沙院木苏境内的陈礼公墓,这座明朝古墓被有关部门定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暮春三月,田野草长,每在此时,水东上陈、下陈屋的陈姓子孙与来自广西、广东各地的宗亲云集古墓前慎终追远.
陈礼,浙江籍,是水东最早的陈姓移民,卜居上陈屋,其故居痕迹已难寻觅,但子孙在这里繁衍生息有几百年了.在陈礼的后代中,有的担任过中共灵山县委书记中共遂溪县委书记和湛江市农业局局长(陈东)、省委秘书(陈x,厅级干部)、教育局副局长县人大副主任(陈叔平)、高校教授,他们福寿双全;也有的因在解放前勤俭持家,谙于致富之道而过上小康生活被划为地主阶级的.如陈昭一家等.
1949年底,国民党政权已处于风雨飘摇中,电白那些大地主和官员纷纷携男带女逃往香港.陈昭时年17岁,他和父母没有因局势动荡不安而选择离开大陆,在陈家看来,自己只不过有20多亩土地,租给别人耕种,收些田租,大船载太阳--勉强渡(度)日而已,共产党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1950年,电白土改.土改工作队将陈家评为地主,打入另册,这意味着这户人靠祖宗含辛茹苦挣下的田产不但被没收了,而且在政治上被剥夺了一切权利.陈家的恶运开始了,大会斗、小会批.那年头,水东城岭大队管辖上陈屋生产队,今新风街、旧检察院、人武部一带是该队农业土地生产范围.陈由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少年变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他刚满18岁就在队里伏低做小,春夏秋冬,风雨来风雨去,牵牛犁田,插秧割稻,种花生红薯,早出晚归,他干得比别人多,但报酬比别人少,作为地主份子,他不敢有任何怨言.水东,附近的森高、彭村残酷斗争地主的情景历历在目和本家的遭遇,他每想起这些,岂敢向生产队提什么合理公平待遇呢!
陈昭在艰苦的农业生产劳动、半饥半饱、受人欺凌、遭人歧视的生活中过了许多年.他早到了男大须婚,女大必嫁的年龄,别说'西施、毛嫱而为配',就是要娶一个残疾女人也是一种奢望,地主命与牛马命相同.眼睁睁看着同龄人,女有家、男有室,陈超自知"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君平,汉朝出名的算卦者).陈昭叹命苦,苦在投胎地主家庭,是祖宗留下的田园害惨了全家.
1968年2月13日,电白县城炮火连天,司、核派互相攻伐,司派头儿悬赏500元托炸药包炸水东大戏院碉堡,养鸭奶小叔子李XX和黄XX挺身而出,冒着枪林弹雨模仿董存瑞的滚爬动作接近核派堡垒......,司派指挥部排出一批批战斗员挖民居凿墙洞步步为营逼近对手阵地,一个上前线送饭的司派后勤人员(女)在今电白残联一楼右边角落被子弹击中头部......司派的炮弹昼夜不分连续不断地轰击大戏院那座俄式风格的前楼,核派挡不住对方一轮又一轮的军事打击,抵抗几天后从水东撤退,县城变成司派的一统天下.
此时的陈昭在这个乱世社会苟且偷生,深居简出,除了家人,他几乎没有朋友,一个被踩在社会最底层,动辄得咎受革命群众专政管制的黑五类,谁会和他来往?但偏偏有一个上陈屋年青妇女看中了陈超昭,双方在秘密交往中日久生情,这对正值壮年的男女犹如干柴火......。'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他俩忘我地沉浸在爱河里......。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昭和年青妇女风情月债之事逐渐传到了大队书记耳中,大队领导觉得陈昭本身是地主仔,不好好地改造剥削阶级的思想,竟然敢干伤风败俗的勾当,与良家妇女通奸,下令民兵捉......。
同年,陈昭和另一个地主在城岭大队组织召开的所谓宣判大会上,他俩被判处死刑,由足生等人押赴望海岭凉亭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刽子手原把手榴弹系在这2名无辜者身上了,准备将他俩炸成碎骨肉片,围观者于心不忍,请求改用枪决,让他们死后全尸.
陈昭惨遭枪杀,时35岁.
那个年代,要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如此简单如此野蛮如此儿戏!儿戏到一个根本不具备抓人审人判人法定资格的大队竟然可代替公检法'办案'!荒唐、恐怖!
当年,那个下令'法办陈昭的大队领导至今还活着,她对地主的"恨"有时代社会的影响,我对此表示一定的理解,但"法办"陈昭就超越本人的理解了,说真的,我现在看别人杀牛杀猪心理都有恐惧感.....杀一个通奸犯即使在文革期间也找不到国家法律依据的啊!他俩做的事在当年和现在来说都只能算是违背道德规范的问题. 民兵头足生家在水东附城管区与那站毗邻的那条小村,他是个头脑简单粗俗的农民,病死于三年前.与陈昭相好的那个女性,在水东还活着,.一个女人为啥要跟一个出身地主的男子好上,这可能与丈夫的感情产生了问题,于是红杏出墙......
陈昭生活的那个年代是一个不幸的年代,是一个制造阶级仇恨,草菅人命的年代.在那个对地主阶级残酷无情的年代,陈昭是一条卑微的可怜虫.除了父母对自己无私的爱,陈昭得不到别人的爱,在他35岁的那年,他才终于得到了一个女人的爱.有人说,不是所有爱的花朵,都可以在阳光下绽放,很多伤心的爱,只能搁置心中独自去浇灌,在寻找别人的理解,直至生命的尽头.'不用多言,同队的女人理解陈昭了,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这个女人用洁白的身体温暖了他,而他"得到了世上懂得爱的人的理解.有些爱留在心中,比起那些同床异梦的所谓爱,不知高尚多少!"
陈昭为了爱情付出了生命.抚今追昔,我不禁对这个出身小地主家庭的小人物寄予极大的同情,他的家人从不干过恶毒事!他在旧中国只不过比别人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住得好一些罢了.陈昭生前住在上陈屋,那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地方,我总想忘记他,但做不到,可能我本身也是一个小人物,不论在任何社会,小人物的不幸遭遇都会容易引起小人物心中的共鸣的. 这是我写这篇故事的精神动力。
十 七 、 多 言 买 祸
漫步忠良街,举目可见一座座旧式骑楼由西向东依街而建,它们给人一种百年历史的沧桑感,与该街相邻的是旧菜市,这两处都是解放前水东最繁华的地方,李学风家住这一带.
李学风幼而聪慧,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读书一目十行,学业优良.他在富裕的家境长大成人.他能言善辩,在旧社会吃上了包揽词讼这碗饭,常在国民党法庭与官府唇枪舌剑,故而有名有声.及至解放,李家与剥削阶级享受同等待遇.
在强调阶级斗争题纲,其余都是目的年代,我们常听到当局的严厉警告:"一切地富反坏右份子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不动".识趣的黑五类莫不道路以目,害怕惹祸上身.李则个性张扬,喜欢点评时事政治,忘记了在特定的社会背景口是祸之门,舌是斩身刀就所谓的祸从口出.
1 968年3月,天色灰暗,只见一辆班车停在电白商业局后门的马路上,司派武斗千将夸仔用双手推搡着车下的李学风,李拼命挣扎意欲摆脱控制,终被年轻力壮满脸杀气的夸仔逼上了汽车.载着李的汽车直驶到水东造船厂海边......。
枪弹击穿了李学风的腹部,白花花的肠子翻出体外,他痛得在海边打滚,惨叫声由大变弱,而后慢慢消失......。我的校友见证了这恐怖的一幕.毙命的李一丝不挂,双眼紧闭仰卧示众,被潮水不断地晃动着.凶手扒光死者的衣裤,旨在最大程度地羞辱他.闻讯赶来现场的一些年轻女性出于羞耻心勿勿看了一眼就掉头往回走.
听老一辈水东人说,李学风在文革武斗期间爱在背地褒贬派性组织,可能是说了司派不少的坏话,夸仔拿他开刀应与此有关.
俗话说:"阿谀人人喜,直言个个嫌".李学风死于嘴多.为此作为中国草民,我很羡慕美国,反动文人胡适生前说世界上最好的政治制度是美国,我相信他的话.去年大陆报纸刊登了一条新闻,一个黑人小男童竟然敢当着众人面给奥巴马总统难堪,我觉得这才是什么叫做共和与主人翁精神,我也终于体会到 温总理"要让每个人幸福有尊严地活着"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在美国,任何公民你不必刻意去奉承权贵,你的前途你的职业取决于自己的个人奋斗和机会,而机会是平等的,最重要是在宪法面前人人平等!前总统小布什就有个女儿就只当了一名小学教师,说"错话",批评总统也不用担心半夜三更谁取自己的性命,顶多法庭见.<<联合国人权宣言>>中的表达自由 信仰自由 免于匮乏的自由 免于恐惧的自由的价值观念早已深深地植根于美国大地.
下面内容摘自互联网: 国总统奥巴马近日到访新奥尔良市，这是他当选美国总统后首次访问这里。在召开公众会议时，奥巴马竟被一个9岁男童的提问“问倒”。这个小男孩问奥巴马：“我必须得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会恨你？”奥巴马顿时无语。
据悉，当时正读小学4年级的男孩泰伦・斯科特提问奥巴马：“我必须要问你，为什么人们恨你？”奥巴马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接不上来话。不过好在斯科特又说了一句话，帮奥巴马解了围，他说，“他们应当爱你才对。要知道，上帝是仁爱的！”
当时奥巴马显然被小男孩“吓倒”了。他短暂地停顿一下，然后回答说：“你所问的正是我想说的。我是一位由民众投票选举产生的总统，并不是每个人都讨厌我或者恨我。
十 八 、 教 书 匠 蔡 儒 雍
据司马迁史料记载,蔡姓起源于古代楚国秦朝丞相李斯的故乡上蔡.随着战乱频繁，人口增加土地不堪重负和南下从政的因素,大量的中原汉族跨黄河、过长江、翻越岭南抵达广东和福建境内,选择了杂草丛生、野兽出没、山青水秀，土地肥沃的乡村或圩镇安家落户。据说，蔡儒雍的始祖蔡秋涧原是封建社会官员，来自中原，先在琼岛为官，后择居电城。许多年过去了，蔡秋涧子孙枝繁叶茂，散落各地。
儒雍家祖祖辈辈是种田户,常常贪早摸黑地劳作,"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因善于经营农、林、畜牧业而累积了财富,到了父亲这一代,勤劳出硕果,田连阡陌了."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是昔日蔡家上上下下和长工年复一年共同劳动的情景."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这一传统流意识影响了代代人,蔡家晓得"智如泉源,行可以为表仪者,人师也".蔡父送儒雍入有名气的学堂接受教育,《人之初》、《千字文》是他早期的启蒙必读课本.天资聪慧的小儒雍,"虫鸣窗外月,书册夜深灯".在各个先生的悉心栽培下,他这块荆山璞玉被琢成宝器,考上了民国时期省城大学.
1945年,日本投降不久,国内风云突变,烽火连天,一片夕阳横白骨,江枫红作战场花.1949年,国民党政权府败局已定,新中国成立.为了消灭剥削阶级,巩固政权,电白和广东各地一样搞土地改革,蔡家田园被没收,荣华富贵随着旧时代的结束而彻底失去,更令人精神上备感痛苦无奈的是戴在蔡家人人头上的地主帽子,这帽子可以和十恶不赦的罪犯在政政治上/法律上几乎划上了等号.蔡家在旧社会合法地剥削过穷人,没有血债,也没有什么大的民愤,而蔡儒雍则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土改队也不太过为难他们.由于学有所长,在国家十分需要知识份子的50年代,蔡儒雍被电白县人民政府教育科安排到水东东风小学当教师,10多年来,春风化雨,桃李芬芳.他深深地懂得."三寸舌为诛命剑,一张口是葬身坑".他处世戒多言.1958年,上面号令知识份子给党提意见,许多人于是穷尽天下之声,以抒心中怨言,与蔡儒雍同是周文王裔孙的蔡守棠因说了一些"外行不能领导内行"之类的话被打成右派.当时的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报《南方日报》在头版曾以大字刊出"蔡守棠像一条疯狗猖狂向党进攻"一文.他躲过了这场几乎动摇国本,大伤国家元气的反右运动.
1967年,电白天空弥漫着文化大革命的阴云,烧神公、毁文物,闻道杀人田野上,地主性命难自保.此时的马踏风声鹤唳,司派组织的农民头活像纳粹德国的党卫军冲锋队盖世太保四处捕杀"犹太人"--地主.孟子说"知命者不立于岩墙之下".蔡τ喝床怀鲎,偏偏待在马踏墟,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全县司派司令Wu Zuo Jia 的连襟,这里的司派组织不会拿他怎么样吧.他这一待最终招致杀身之祸.一天,他被找上门来的"纳粹党卫军"抓走,其亲属紧急打电话向吴作求救,电话不通.蔡儒雍在被凶手押往野外行刑的途中不断反抗、挣扎、绝望地呼喊,一切徒劳......。那年马踏变成了疯狂的杀人场,要不是中央下令坚决制止正在迅速向全国蔓延这种严重的暴行,马踏的冤魂将更多.
80年代,由小良籍梁华主编的《电白县志》披露,该公社地主家庭的大人小孩被杀244人,而民间则盛传,被害者逾500!凶手以刀劈、子弹扫射及活埋等残忍至极的手段结束无辜者的生命!1983年,我到马踏公干,曾听当地人说有地主的幼儿被丧尽天良的凶徒抛向空中再用稻叉对准挑死!活埋、刀劈、枪杀、挑死,侵华日寇的杀人手法也不过如此!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我不知道庄子这句话来描述蔡儒雍的凄惨人生结局对否?是福近易知,祸远难见?
我没见过蔡儒雍,但我认识他的妻子,"十年朝夕泪,衣袖未曾干"这句话写的就是蔡妻呀!
这位同样是以教书为业的女性善良厚道.虎年正月十五,我在水东农贸路邂逅她,和她闲聊一会,我问起她妹妹的女儿朴素云.她说:"素云结婚在深圳,有一对儿女".朴是我跃进小学同班同桌的同学,是一朵班花,亦是当时的校花之一.
我面前的蔡儒雍遗孀心态平和,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我已看不出她的泪痕.我想,她内心的隐痛肯定会伴随着她的一生.问卿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
向东流
十九 、 回 眸 莘陂
莘陂境内山岭绵延,岭下是一大片的平原,隆起的坡地.其名即源于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它是树仔的文化区,村前有一座历经岁月沧桑庶几百年史的西式楼院,占地和建筑面积都很大,布局设计美观实用,卧室多,书房宽敞,体现了主人的昔日财力和独具一格的审美观,可跟列入联合国文化遗产的珠江三角洲开平碉楼相媲美.对于楼院的主人,在莘陂没有谁不知道的.主人是大地主邵学,中共在大陆建政前夕携全家逃亡境外,最终辗转抵达大洋洲的澳大利亚定居下来,楼院被新政权没收后成为莘陂小学.本文的故事主角是与邵氏楼院主人同祠堂的邵学璋及其爱女小邵.
邵学章生于30年代,县立电白中学高中毕业,文质彬彬,好学而不贰,他是莘陂一个典型的"莫问野人生计事,窗前流水枕前书"的读书人.50年代,新政权号召穷人起来斗地主,分田园,一些地主被斗死.当时电白有一句黎话形象地概括了穷人翻身的政治地位和穷人对地富生杀予夺的现实;"天上雷公翁,地下贫雇农".七径新屋仔有个姓刘教师因属于地主成份被残酷斗争,不堪一次又一次的肉体精神折磨,他和妻子先弄死一双儿女后自挂东南枝,不忍心留下小生命受罪;吴锦凤是是森高彭村寨头一带出名的地主被没完没了的斗和打,他的生存欲望已被暴力摧毁,他选择跳楼辞世.....,一些地主被斗得成为惊弓之鸟,做人的尊严荡然无存.陈村辖区乡村斗地主的方式多种多样.女地主被人放草花蛇入裤筒,然后将对方裤脚用绳子扎紧,继而拿棍子使劲捅那条蛇,蛇在女人裤内猛爬,惊得对方乱叫乱喊,昏迷过去.....,男地主被扒光衣绑在大门板上,施虐者以一捆点燃的香插在他的肩膀,未熄灭的香灰陆陆续续地掉在肩膀背脊梁,地主被香火灼痛的惨叫声让胆小者不忍卒看......小良下面农村斗地主也别出心裁.一对地主翁媳被拉到斗争会场,农民群众在控诉完对方的"剥削罪行"后,责令家翁四肢着地扮演草原俊马,媳妇扮演骑手,媳妇双腿跨马以"竹鞭策马奔驰"----家翁驮着媳妇绕场而爬,这个"游戏"结束了,施虐者又变招儿取乐,强令这个已羞辱难当的媳妇屙一碗尿给家翁喝;寒风刺骨的冬天,贫雇农用扬谷的风柜摇动木柄对准被绑定的地主劲吹冷风，折磨不过瘾，又加泼冷水，把地主冻得发抖.......,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那些年代人们的心灵不知已扭曲到何种程度了.在这种情形下,出身剥削阶级的邵学璋更加"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祸从口出,谙识人生大病,只是两个"狂傲"字.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新政权招考录用了一批德才兼备的知识份子安排到教师队伍,邵学章成了其中一员.初,他在家乡小学执教并担任教导主任,人品才干工作深得同行和组织的赞赏,他先后被电白人民政府教育科委为麻岗小学莘陂小学校长,.那些年,邵学章工作是开心的,在工作中勇于挑重担,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年年获得上级好评价,家庭上和下睦,夫唱妇随,爱女小邵乖巧懂事.邵学璋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他的音乐天赋远近闻名,拉手提琴"音如石上泻流水,曲中声尽意不尽",每逢第二区开展文艺节目活动,抓宣传工作的领导都要安排邵校长登台演奏,此曲只应麻岗有,官民能得几回闻,观众无不赞其水平.
1966年,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社会上到处发生破四旧立四新,批斗走资派的现象,1967年社会更加动荡不安,陷入全面内战,人民生灵涂炭,地主,富农,反革命份子,坏份子,右派份子惶惶不可终日,.电白电城、马踏、观珠、大榜等地已出现了非法滥捕滥杀地主的事件;沙琅那些出身不好的教师和干部幸亏被公社书记潘励炎、吴瑞发及时通风报讯逃走而免遭毒手.怏怏不乐的邵学璋此年和妻子在家乡莘陂避难,祖屋就是遮挡文革狂风暴雨的城堡了,尤其是他一向与人为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用文化知识服务桑梓,众口皆碑,父辈从不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解放前亦只是家有余粮鸡犬饱,所以没有选择出逃.
小邵长到了十七八岁已变成了一枝亭亭玉立荷花,家喻户晓的靓女.她是公社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骨干,能歌善舞,在宣传队,众星拱月,男队员爱慕她,女队员喝醋.因社会乱糟糟的,随心所欲打伤打死人的事不断发生,宣传队解散了,小邵回到了莘陂老家与父母团聚.相对宁静温馨的家庭生活不久彻底结束了
.莘陂有几个出身贫农的村痞,早已对小邵的美貌垂涎三尺,个个都那么渴望"愿为双黄鹄,比翼戏清池",可大家想的"天鹅"仅仅一只,又不想发扬"高风格"彼此相让,他们商讨结果:谁都不准"娶",把她干掉!
农村地主在1979年前是没有政治权利的管制对象,是任意可以侮辱的阶层.1966年--1968年文革动乱期间,政府对社会已失控,,那时可以说任何一个大队小队的贫农组织都可以决定本村那些出身不好者的生死权.在决定干掉小邵的同时,邵学璋亦在劫难逃,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这几个村痞以邵学璋出身地主,她的女儿是地主的后代为由必须随本大队那些黑五类一起去树仔文峰村接受批斗.村痞们押着他(她)们一行11人到了一座岭下坡地时被喝令止步,射向无辜者的枪声响彻旷野......据知情者说,凶手中有一人在文革前最早追求小邵遭拒绝后一直耿耿于怀, 更欲置之死地然后为快. 一个粗俗的不学无术的村痞,凭什么能赢得一个既有文化艺术修养,又聪明伶俐千娇百媚的少女的芳心呢?有多深的"爱",就有多深的"恨",这个害单思病的恶棍在杀死小邵后,还丧尽天良扒掉她的裤衩,用锄头掘其下身,借此发泄心中最大的"仇恨"...... 后来，人们评论邵氏父女的死，除了惋惜之外，对邵学璋这个文人出身的地主，深感敬佩：他用一条贱命，昭示了一个人的宁死不屈尊严. .
邵学璋父女被残杀至今已43年了,他(她)们死在那个无法无天,坏人为非作歹的年代,令人叹息."To the world you may be one person, but to one person you may be the world",这句堪称经典的爱情句子我深深地理解了.是的,对于世界而言,邵家父女是沧海一粟,但对于作为妻子母亲来说,他(她)俩是她的整个世界啊 ! 邵家至亲,永远创巨痛深!
我第一次听到邵学璋父女的悲惨故事是在1982年夏.领导、同事、和我因公下到莘陂大队搞社会调查因而能够了解该案实情。那晚我们住的地方就是出逃大地主邵学增的豪宅大院,以后又陆陆续续听到邵学璋昔日的同事高川华,认识邵的电白一中张汉文,原二区抓教育的领导说到邵氏父女的往事.他们莫不对邵学璋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 .邵校长是值得百姓和同行、领导敬重的谦谦君子.邵校长和他的爱女离开人间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有人记得他是个好人,是个好校长,记得他那个善良清秀活泼可爱的女儿,这很难得 ! 有的人活着,但他在人民心中早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仍活在人们的心中 !
历史真会捉弄人,2009年楼院主人邵学增从澳洲返乡,穿扮如蜉蝣之羽，衣裳楚楚,风度翩翩,慈眉善目,恶霸形象已很难跟他划得上等号,我看到了刊登在<<电白乡情报>>照片上的这位主人一行在电白县、镇两级领导的热情陪同下,满脸春风地踏上了回故土之路,每个人的命运竟然如此不同,当年土改工作队清算邵学增的罪恶,说他凶虐:邵府婢女瑞喜的头被夹在门缝中用浸湿的鸡藤鞭打,直打得遍体鳞伤,死,抛尸水塘,罪名是"偷"了点钱;婢女冬贵见状,害怕惊慌到极点,投河自尽,婢女梅喜为主人煮鸡蛋,主人嫌手脚慢就用火烧她,活活烧死,.成年婢女都被其强奸才让出嫁,其中有三个婢女怀孕他就诬陷与长工私通,败坏他的门风,受尽折磨后被赶了出去.........本属镇压消灭对象的出逃海外的同宗如今衣锦还乡,政府视之为佳宾,还要按华侨政策退还没收的豪宅,在海外饱经风霜,节衣缩食,家业再次兴旺发达,已腰缠万贯的邵学增却愉快地表示,他愿意无偿赠送那栋洋楼给村里继续办学,算是他对故乡的一种善意回报吧,而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的邵学璋却和爱女早早就死于非命,这怎么不让人们感慨?我早就有把这个催人落泪的真实故事写下来的念头,现在好歹写出了.
末了,让我摘录 泰戈尔名句送给这对不畏强暴的父女 : “生若夏花般绚烂、死若秋叶般静美”
二十、女红卫兵
她姓甘,脸上荡漾着可爱小酒窝的灿烂笑容,1969年夏，她站在我家种的一棵龙眼树下，当着我面回忆说:"夜间三点钟,我们集中排队去天安门广场.我站在最前排，我清楚地看到了毛主席和林彪坐着吉普敞旁汽车慢速从自己身边驶过.毛主席头上毛发少,脸色红粉红粉.天安门广场一片沸腾,红卫兵整齐地挥动着红色小语录本,一遍遍高呼毛主席万岁,万万岁!"我相信她的这番话已对许多人说过。她的这番话，情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那是她一生中最激动最幸福的时刻!
天安门广场，南北长880米，东西宽500米，面积达44万平方米，可容纳100万人举行盛大集会，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广场。学校组织我们观看了县城人民电影院播放的中央新闻纪录片，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出现的那种狂热欢呼雀跃的场面，令人无法忘记。你不能不佩服毛泽东，他是个旷世奇才，他的鼓动力，他的领袖魅力，魄力，管理国家能力，邓小平与其相比逊色多了。毛泽东时代，我也是这个在人民心中永不落的红太阳的崇拜者。撇开毛泽东有过的一面，如今广大劳动人民对他还是有一种感激的心理，如让他们重新选择，我想，愿意生活在毛时代的老百姓可能是多数，毛时代，治安好，读初中高中等于免费甚至有钱挣，贪官污吏几近绝迹，政府廉洁，领导干部个个都是当之无愧的廉政公仆。
甘于1971年出嫁,她带走的唯一嫁妆是珍藏多年的与电白红卫兵在天安门城楼前拍的黑白合影照片，我去她家玩，爱凑近相框，仔细端详那张人人手持毛主席语录本贴在心脏处的红卫兵集体照，看不厌.她家没经济条件为她摆酒席，家人也没钱为她添置嫁妆，她是长女，1968年2月13日傍晚，母亲已不幸死在司派的炮火下。据传，向水东大戏院炮击的司派炮手是吴亮，他是个退伍兵，个头约1.75米，英姿勃勃，林头公社亭梓大队人。70年代初，他来甘家买地建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这天才知道他是误击甘母的炮手。甘父时任城岭大队下陈屋生产队长，掌握全队的土地资源。说来真巧，吴亮的两个女儿还是我跃进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她们叫吴晓玲、吴晓丹，性格都很文静。这位当年进京时尚属于碧玉年华的红卫兵就是现在电白中学斜对面的那家"三味书屋"女老板......
二十一、 秋 后 算 帐 . 展览教育
70年代,官方在电白县粮食局谷仓,将在武斗中犯有错误罪行的头头骨干集中关押审查,查办在文革武斗其间制造死亡血案的责任人.同时委托一批美术工作者在水东大戏院搞了一个图文并茂的文革武斗展览.展出了武斗份子用过的匕首,剑刀,叉戟,枪械,死者血衣等许多实物.官方的意图是通过展览形式,教育人们认识派性武斗的危害性,给国家给群众带来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是一种犯罪行为.参观者络绎不绝.展览图文内容:武斗骨干,头目被画成公仔,涂上彩色配文字说明他们的罪恶行径.红农联林XX,核派干将陈X波,县城2.13惨案和沙琅血案的制造者李玉碧,司派夸仔,李芝,吴X佳和携带炸药包爆破作业的李XX黄XX等一批人姓名都在展览中出现.
结 尾 语
据官方公布,电白文革共造成死亡人数2000 ......
2009年2月,在这柳丝长,春雨丝的季节,我默默地站在郁头鹅桥边,桥下流淌着发源于旦场的河水,桥不变,河也没变,青山依旧在,40多年前几十条年轻人在这片地方洒下的鲜血已被雨水洗刷得一干二净,他(她)们的身体亦早已化作泥土的一部分.映入眼帘的是毛泽东时代的泥砖房,茅屋代之而出现的是一座座散发着洋气的新楼房,田野秧苗绿油油,草而绿油油,一片片果树盛开着花,天空上不时掠过鸟儿,农民在劳作,牛儿在悠然地啃着草,这块和平的土地早已没了那种内战的阴云,和平,安定,幸福的生活我想这是我们人类永远向往的目标.我实在困惑的是,当年那些让年轻人舍弃和平,幸福的生活,鼓动年幼无知的学生去摧毁中华民族的文明,去参加内战,去互相残杀的国家领导到底出于什么真正目的?我听腻了毛时代天天播放的那两首歌<<文化大革命就是好>><<造反有理>>,这难道是官方宣传说的搞文革是为了反修防修,防止资本主义复辟?
文革举国上下全面武斗,是同胞互相残杀,是一种粗暴地践踏人权滥杀无辜的犯罪行为.这是一段不堪国人回首的悲惨历史,我们记住这段历史,是为了珍惜今天的和平生活.因为不论任何性质的内战,受伤害最大的是广大人民."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此言极是.
附注：
1 、 照片为经历过文革的一个水东小青年 ，他为本文的写作提供了许多素材
2 、为什大地春常在？因为无辜的人们的生命染红了她
-- 记 忆 电 白
多少文革旧事，纵行遍天涯海角，记忆犹新.
１９６６年８月１８日,毛主席身穿绿色军装臂戴红卫兵袖章在天安门城楼检阅红卫兵，同日,林彪在“庆祝文化革命大会”上发表讲话，号召红卫兵“大破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简称“破四旧”.全国四面八方的红卫兵(含本县红卫兵)不断上京接受检阅.到１９６６年九月上旬，毛主席已经数次接见百万红卫兵,全国性的革命大串联开始了。红卫兵的食宿行费用全部由沿途官方设立的接待站承担.
电白红卫兵接待站设在水东大戏院,串联者川流不息......红卫兵在本县开展了破四旧的行动,捣毁文物，抄家侮人,在县城中心台等处集中焚烧大量搜缴到的旧图书，名贵太师椅,神公.....鉴于党内有一股强大的以刘少奇为首的资本主义复辟势力的存在,1967年，毛主席发出了一月夺权通知,红卫兵的攻击矛头直接指向各地区党政官员,清理阶级队伍,各个单位纷纷也亮出了造反派机构招牌,揪斗领导干部甚嚣尘上,全国社会秩序趋向混乱,党政领导机关陷入瘫痪.最终由于政治观点不同而分裂成革命造反派和保皇派---核派司派 .初,由街头或单位的大辩论互贴大字报抨击对方的文斗,乃至演变成发生街头暴力,两派兵戎相见,残害无辜的全面武斗.关于县城文革历史,下面我再次收集材料,从电白县城清理阶级队伍和两派组织机构及其头头说起:
一 清理阶级队伍
文革目的是揪走资派和清理阶级队伍。毛泽东说：“清理阶级队伍要搞叛徒、特务、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反革命分子、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一九六七年十二月，中共中央专门下达《关于城市（镇）街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这个文件提出：“彻底批判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和他们在各省、市（镇）的代理人。。。。。。揭露打击社会上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反动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以及隐藏的各种敌特分子。”
电白清理了地、富、反、坏、右、反动资本家、政治骗子、阶级异己分子、反动会道徒……。
原电白一中高三历史科教师兼班主任杨茂凡因读大学时集体加入国民党，被红卫兵翻出旧账，红卫兵给他挂了一块牌，上写打红叉的”历史反革命分子杨茂凡“字样，被押送回茂名市石浪乡下当农民.我和杨老师很熟，他出生地主家庭，身材修长,风度翩翩,冬天习惯穿灰白色中山装，左上袋插着一支水笔，特别注意仪表美，头发任何时候都疏得整整齐齐，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衣着干净，更显书生气质，每天徒步去上班，偶尔见他右手夹着一支烟抽，每月工资90多元.杨一家五口租住我家隔壁，他的妻子平时在家织草篮挣钱，很贤惠的一个妇女。他被清回农村，全家日子过得很艰难，不过，“天地君亲师”的意识形态和思想道德规范已渗透在 纯朴善良的乡亲的言行举止中， 生产大队小队从不把他当坏人看待，照顾安排他养牛，工分与贫农相同，这让他在文革非常时期感到了一股的温暖。马踏莲河小学一个出身地主的男青年教师，带妻儿到公社农场躲避风头，大队发现他的行踪后，令其回村”开会“，该名教师下场：腿打断，人活埋！杨茂凡任教的一中的校长杨展华在那霍的遭遇更悲惨，司派押他去荒野挖穴坑，挖好，司派即将其活埋・对比在文革中被悲惨死去的冤魂，杨老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70年代初，政治气候变了，恢复公职，文教局请他回去教书，他婉拒了；他的独生女杨婵被组织推荐上了师范，大儿子杨荣去了湖南煤田，小儿子杨仔顶了班，在七迳新屋仔小学工作・这些情况是后来杨老师的胞弟告诉我的。
70年代，陈秋生是水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代表。他在繁华闹区电白工人文化宫门口卖过茅根马蹄竹蔗水，挣的钱比政府官员工资多三倍。陈子女六个，生活负担重，除了他，全家吃黑市米。他趁过海，去海南岛打过石头，牛马有多苦有多累，秋生都体验过了。秋生在文革清理阶级队伍风声最紧时，曾用绳子吊颈自杀，辖区水东跃进街革委会主任梁全宜闻讯上门做劝解工作。原来秋生正式单位是国营电白工程建筑公司，公司根据政策，行文通知秋生说他是地主仔，以后不要上班了。那个年代，你纵有孙悟空的腾云驾雾，一个筋斗翻万里的本领，一旦被组织被社会抛弃，就寸步难行，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连累子女・此时的秋生陷入绝望的境地，要寻死。梁主任安慰他，答应出面去找公司领导交涉。梁果然去公司见了头儿，指责对方：“秋生昨晚用绳子准备上吊，他老婆子女一堆，你们逼死他，谁养活。你们公司岸岸过（黎话），一解放秋生几岁就送给了水东穷人抚养了，他不吃过很多剥削饭，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啊？”梁有身份，本街范围内可呼风唤雨，掌握城镇人的工作安排，子女入户，管制黑五类分子，他的话使公司领导收回了除名通知。1965年，我的祖父去世，是梁主任、一个北京部队营长的爱人和街道干部义务抬我的祖父灵柩上山的，这么多年了我始终记住了他（她）们。俗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梁的儿女均大学毕业，前程似锦。
原电白县人民检察院长检察长张德泉（山东或山西籍?），他吊死在一间澡房，此事引起组织的高度重视。好好的不明白张为何自杀？后来，派人去张的家乡调查，弄清了其中原因:张参加革命前，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安（黎话），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暴风骤雨，摧枯拉朽。对照《《关于城市（镇）街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文件精神，”反动会道徒“这条罪名好像自己沾上了，张心如撞鹿 ，惶恐不安，觉得自己向组织隐瞒了这段做过迷信头儿的历史，今次清查起来，很难过关，精神终于崩溃，一死了之。
清理阶级队伍 ，共遣送回农村的黑五类493人，株连家属325人。”清阶“运动伤害了许多无辜，甚至把意志薄弱者推向了绝路。杨老师和陈秋生都是我的邻居；检察长的二儿子张dong 与我同学5年，他是一个规规矩矩，谨慎胆小的南下干部子弟；这里写的仅是我知道的个案。
二 、县城两派组织机构
司派(又叫保皇派,就是保护原当权者)
红一司 :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一司令部,成员是电白一中初高中生,司令员陈宁 ，水东人，80年代任电白交通局副局长，已病故。
红二司: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二司令部,成员是财贸系统单位,司令员李奇,原任商业局股长 .
红三司: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三司令部,成员是党政公检法机关,司令员吴作楷,原任公安局股长，沙琅人，带头砸烂公检法。1973年，我在红卫中学读初一,他这年患了癌症病死广州,某天晚上我和一群下了自修课的同学涌集在跃进小学吴的妻子X老师家门口,争着看供放在桌台上那只油漆形状长方形木盒,旁边插着几条香,X老师神情哀伤,我明白,木盒内有吾的骨灰,这是我出生以来头一回见到的令自己感到阴森可怕的东西!听说，70年代初，司派那些双手沾满杀人鲜血的武斗大小头目干将知道吴已去世，便把一切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他们因而逃脱了牢狱之灾。
红四司: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四司令部,成员是工交战线,司令员刘 金, 他是航管站干部，没有民愤血债，他做官做到了县委委员，是四人帮整个当政时期电白县民兵指挥部的最高领导，口才好，声音洪亮，直到1979年才黯然下台。他对养母非常孝顺。已病故。
红四司辖下还有其它兵团,司令王安德、 赖 良.王安德原是电白搬运公司汽车司机，四人帮时期任县总工会主席，1979年遭撤职开除党籍。
红五司:全称红色革命造反第五司令部,成员是农林水战线,司令员陈 秋.他是司派机枪手，原水利局工作。
水东红司:全称水东红色革命造反司令部,成员是水东各个街道青年,镇属厂场,司令员:欧坤,骨干分子韩什全,关九,陈加锋,培正,林榜,池擦.....
革总司，全称 革命造反总司令部,驻地南华旅店 .革总司总头目吴作楷、陈秋, 革总司统领红一司、红二司、红三司、红四司、红五司、水东红司.
核 派
核派由以电白一中学生为主体,总司令李玉碧，水东人，他因直接制造了县城2.13惨案和沙琅血案被判刑13年;政委 盘ze-ming，现定居深圳。
红色农民联合造反部,简称红农联,成员是水东镇郊城岭大队青年农民,司令员林rui-dong,门前坎村人
红色革命联合造反部,简称红革联,成员是县城各个街道青年,司令员陈wei-zhen,原水东解放街治安主任.
此外县城还有其它系统单位的部分人员加入了核派.几乎县城每个单位不是你参加了这一派,就是他参加了那一派,任何单位没有纯粹的某一派,只是在单位里要么核派人多,或者司派人多而已,个人随意加入.
三、政治学徒
我家巷口的对面是电白县粮食局靠近妈庙塘的平房瓦屋。小时候,我爱到那儿玩,塘岸垂柳依依,还栽着一棵 苍翠的台湾相思树,枝条摇曳,每到春季缀满了千万朵黄色的小花,漂亮极了,到了夏天才逐渐凋落..孩子们喜欢爬上去使劲摇晃着树叉,悦目娱心.文革初期，那里住着一批风华正茂的青年，他们身材适中，白净秀气,青春活力,哼着歌儿进进出出,怡然自乐.大人告诉我，他们是政治学徒,社会未来的栋梁。
一天，我在电白县人民医院门诊部门前玩，突然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被另名年纪相同的粗汉殴打，年轻男子弯着腰以手捂着腹部哭泣，他的腹部、胁部、头部、背部都挨了重拳，粗汉打人出手专业，年轻男子左手被他抓住举高，他用右手握成拳头重重向对方腋窝打去,年青人哭声不断。年轻人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流血，滴染白色衬衫.行凶者是从电白县财税局那方向一路将对方打过来的，年轻人懦弱得象一头绵羊，一味任由凶手施暴，却不会撒腿逃跑，我感到纳闷，可怕,他太可怜了！把人视如草芥,随意摧残一个人的尊严肉体的场面是我第一次遇到,自己感到了阵阵害怕.
我长大后有多少政治觉悟了才明白他遭受迫害的原因：陶铸路线的政治学徒。陶担任中南局第一书记，中共广东省委第一书记期间，为了培养青年干部肩负领导建设国家的重任，广东省每个县都开办了政治学徒培训班，培养对象是刚从学校或师范毕业出来的高中生、中专生。1967年1月,陶铸垮台，连累了他们。现在这名政治学徒如还活着，也是个毛发雪白的65岁老人了，他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那名政治学徒眉清目秀，肉皮细滑，齿白而齐，鼻梁高耸，一表人才，他的仕途本应花好月圆，今惨遭毒打，严重伤及肝脾，人生扬帆待航的政治木船可能因而搁浅。
加害者姓蔡，此人面肉横生，唇高嘴翘,体型骨架大.他参加的派性组织叫红农联.
四、大 战 狗 屎 塘
狗屎塘位于现在的电白县生产资料公司和电白县石油公司宿舍之间范围内，塘西边是一座王占鳌时代修建的花园，长着一株年代久远的四季郁郁葱葱的细叶榕，庞大的树冠挡住了夏日强光，绿叶影下,凉爽宜人,趁圩的农民在此汇集，补锅的、鸡的、卖甘蔗的、卖小食的，熙熙攘攘。塘北边是下陈屋生产队的一大片农田，东边紧依陈罗塘。
1967年8月，司派和核派在狗屎塘北边草岸干田厮杀了一场。他们手持铁叉、棍棒、大刀、上身赤裸，头肚绑红布带，彼此杀气滕滕，互相冲入对方阵地,挥动手中的原始武器，你攻我防,为鼓舞士气，两派擂响进攻的大鼓,双方杀得天暗地黑,待人饿马困,方鸣金收兵。那年头,打铁铺生意兴隆,武斗的凶器可成批生产,工艺要求不高.
我站在远离武斗现场100米处观看了这一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好象河南省少林寺庙的武僧在集体表演功夫,精彩极了,没打死人.两派功夫头调教出来的徒弟都武艺高强,难分胜负。
五、围攻大戏院
大戏院是县粤剧团排练、演出的场地。粤剧团不知什么时候解散了，戏院全由电白一中学生占据，他们将所有门窗钉封以沙包堵塞,大家撤到楼上，用砖头、石块、瓶装硫酸,随时还击刘金的红四司。这红四司人员手执棍棒,铁枝,队伍由工交系统的的工人阶级组成，个个铜筋铁骨,把大戏院围得水泄不通,现场剑拔弩张.领头者是水东刘屋巷一个姓潘的，外号叫＂柑⒆校，20多岁,眸清似水、鼻直口方，棱角分明,有着感人的魅力,恰值血气方刚,当之无愧的头儿,我默默站在潘叔身边看热闹,一时悄悄仰视他,一时又抬头看楼上的学生哥.潘情绪有点偏激,和学生互相对骂，＂你有胆，下来打！＂，＂你有胆，冲入来！＂。夜幕降临，对骂够了,此时此刻,围攻者饥肠辘辘,终于散去,。
次日上午，我看见支持学生核派的人民饭店挑来香喷喷的饭菜，学生害怕对手人多势众卷土重来,饭菜是他们用绳子系住竹筐吊上去吃的,他们已饿了一天。送饭菜的小青年叫兴仔。人的本性是欺软怕硬,红四司是群恶虎,学生哥学念书行,但论起拳打脚踢,舞棍耍刀这属于力气粗活儿肯定不是对手.
六 、 俘 虏 肥 徐
电白汽车站属核派阵营，四周架起带电的铁丝网。一天，司派武斗队突袭车站，核派仓惶出逃，可怜的是一名徐姓职工身体肥胖，鸭步鹅行，司派捉住他，用大麻袋套着他的头身,手脚捆着，然后司派以棍棒使劲揍他.徐背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60年代和70年代中期,讲政治挂帅,许多人都会背诵<<老三篇>>和一些毛主席语录.此事传开，一度成为水东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徐，外号＂肥猪＂，他租住跃进街塘尾巷，祖籍台山县.五十年代末，响应新中国号召，不顾妻子阻拦，毅然从香港回大陆工作.七十年代，他的妻子曾数次带儿子来电白探亲，妻子气质文雅,身材适中,儿子高,清秀,鼻梁架着眼镜,是名香港大学生.79年，徐申请返港获准，90年代，我在水东见过他在中心台唱粤曲，他粤曲唱得有水平，乐天派的那么一个人。
七、攻打水利局
水利局是核派据点,门前有大片农田，蕉林，隔壁是沙仔塘，与沙仔塘相邻是面积近10万平方米的陈罗塘，遍种着木麻黄树。
。一天中午，十几个司派武斗份子持土制武器向水利局进攻，未料到＂守军＂奋起反击,向他们扔出了一颗颗土制手雷，手雷在他们身前身 后爆炸，吓得他们慌不择路。我看了司派望风而逃,心里暗笑.他们缺乏军事常识,自己势单力薄,竟敢去打占人多和手雷多优势的守方.
八、无辜农民遭殴打死亡
一天上午，我路过西湖，湖边站着一些群众议论纷纷。原来一具被铁丝捆绑着大石块的男尸不知何时浮出水面，谁干的勾当？70年代初，尸案水落石出，政府抓了凶手。死者是个从下面公社上县城趁墟的青年农民。乡下人视野狭窄，不谙世事，对司派的据点和那些佩刀托铁叉的武斗分子产生了好奇心，便东瞧瞧西看看。水东红司打手怀疑此人是核派暗探，捉住审问，他百口莫辩，拉到人民电影院，用麻袋蒙头，棍棒拳头手脚没完没了地揍下去，农民惨叫声不绝于耳；见其伤势已重，奄奄一息，凶手才有些害怕起来，赶忙掏钱去药店买来熊胆，撬开嘴巴，灌下去，可农民永远地睡着了。凶手于是抛尸西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几天过去，还是被人发现了。。。。。。
九、李家禄、孙国后之死
司派和核派各有写作班子.他们耗尽心血将写好的大字报贴出各自占锯的地盘内.两派政治观点不同,舌战笔论激烈,互相引发暴力冲突的事屡见不鲜.李家禄,羊角人,供销社干部,年轻,不读过孔经,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他竟然犯了大忌,拿司派大字贴到了核派家门,不分楚河汉界,这挑畔行为激怒了对方.属核派系统的红农联大将林X动见状大怒,拍马上阵,三两下就用稻叉捅死了他.第二天,司派组织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抬着李家禄尸体示威抗议,高呼口号＂血债要用血还!＂电白一中学生紧闭校门,站在二楼走廊静观.时为1967年下半年.
同年, 林XX率领红农联到电白瓷厂挑战,瓷厂是司派阵营,一个叫阿贵的艾佬,窑炉工,他有眼无珠,不知林不但孔武有力,还拜师学过功夫,他和他干仗了,阿贵很快被林绊倒在地,当铁叉正要捅下阿贵胸部时,孙国厚赤手空拳急跑赶过来相救,孙死死抓住并顶开林的凶器,阿贵得以爬起逃命,孙被林捅死.侵华日寇消灭不了孙,林却把跟自己没有旧仇宿怨的孙厂长轻而易举地干掉了,人们为孙惋惜,谴责林的凶残.
孙国后生前是电白瓷厂副厂长,河北省人,在电白娶妻生子.原电白东方彩釉砖厂背面有一座山丘，那埋着许多人，包括南下干部.黑龙江五常籍,原电白县副县长马占清、孙国后的墓也在那里。
十、喇叭头
县工交办工主任李富堂是河北省人，他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17岁儿子，嗓门大,同学喊他叫＂喇叭头＂。一天，喇叭头等3人开车去旦场公社运粮，车途经陈村寨头桥，遭事先埋伏此地的司派武装份子枪击，喇叭头等两人被打死。
核派在电白大礼堂为死者隆重举行追悼会，灵柩覆盖着核派的旗帜,丧礼备极哀荣。李富堂悲痛欲绝，数次扑向棺材大哭，数次被劝离......
十 一、2.13惨案、司派报复
1968年2月13日上午,3名满脸杀气的年轻人携带一挺轻机枪爬上了电白县第一机关食堂二楼顶,枪口指向500米远的司派游行队伍,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声,参加游行的人员片刻犹如惊猿脱兔,四散逃命......。
现场伤心惨目,遇难者:电白县人民医院护士,6岁男童,青年农民......。
这名外表端庄,落落大方,心慈面善的女护士年约32岁,她是去抢救伤员而被子弹夺去生命的,其夫是水东上排小学邵明管老师,邵见到妻子尸首,痛哭流涕......。
6岁男童在街边看人游行,父母未曾料到爱子竟死于非命,夫妇俩顿时泪如泉滴,昏迷过去......
情形最惨是那位35岁出头的农民了,他也是在街边看人游行时被子弹打死的,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哟.农民是大衙公社乡下人,他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他昨天提前砍竹,今天清晨用载重红棉单车搭出县城卖,是水东竹器厂的老客户.全家指望他靠这项政府允许搞的副业来贴补生活,凑巧遇到大队人马游行,于是驻足观看,却命丧他乡......。他死了,连埋葬自己的棺材也需要家中筹钱买,留下双亲,留下妻儿,留下给亲人的是绵绵不绝的痛苦,漫长岁月,父母妻儿备尝辛苦.....。
太阳逐渐偏西了,我听到了司派架设在电白旅行社的高音喇叭广播的闽南语声音:"大戏院后背革命群众们,我们将在今天下午5点钟准时向大戏院打炮,请大家依时撤离!"
喇叭广播多次重复上述内容.司派头儿动员群众撤离危险区,避免殃及无辜.我体会到了他们用心良苦,毕竟对方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理儿.
我和家人仓仓忙忙吃完晚饭,一气急行到达水东搭戏台竹头井时,听到了闷雷似的炮声......。
密集炮火击中大戏院核派前沿据点,前楼大片塌毁, 司派在炮击敌方军事目标的同时,作战指挥部悬赏五百元炸碉堡,一个姓黄的一个姓李的愿意赴汤蹈火,战斗队挖通老百姓房屋墙壁,以房屋为掩体,往前推进;旦场籍电一中16岁初三学生,司派后勤人员吴玉娇,在送饭途中在今县残联门口右角被流弹击中额头死亡.
一个33岁妇女在家门前吃饭,被偏离方向的炮弹炸死,长女抱着母亲尸体泣不成声,遗下五个未成年儿女,最小的刚出生4个月,后送人抚养,死者丈夫是下陈屋生产队长,此后他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种地,踩三轮车挣钱,将儿女拉扯成人;炮弹片还伤及修单车师傅钟录、水东合管会包点组职工甘次华,甘伤势重,倒地疼得哇哇叫,鲜血直流,全送院救治.
水东陈罗坊附近，子弹啾啾声伴着从天空呼啸而过的六零炮弹，百姓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害怕遭遇不测，行者几乎绝迹，可也有人思维反常，昌着枪林弹雨，东游西荡的，茫然不知生与亡相邻。上排村一姓林20岁青年，优哉游哉，走累了歇，歇够了行，他走进了战火纷飞,两军对峙的前线，一颗子弹从陈罗古庙门口那座公厕水泥花窗口射出，将他击毙栽倒陈罗塘东边。
次日上午，闻讯赶来现场观看的群众说，死者是个神经病人。尸体上的裤衩被扯落到膝盖，阴毛稀少的性器官向一旁软软侧垂。据传，有人看到蓄意射杀他的凶手是司派Kuazai。尸首搁在那里长达14天，腐烂发臭,行路人掩鼻而过,而远在天涯近在眼前的至亲不愿出面收尸，哀莫大于心死，无奈，电白军管会花了15元请土工运走。
司派大军压境,楔形攻势,枪声炮声此起彼伏,战事第二天结束.原占据县城半壁江山的核派头目李玉碧和手下的虾兵蟹将趁着夜色掩护仓皇逃窜.天亮,核派大本营 - 大礼堂 , 一片狼藉 ,鞋子、毛巾、面盆、被子、衣服、牙膏、书籍满地丢弃 ,大房间堆放着袋袋大米 ,厨房有一大盆尚未吃掉的扣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有些群众趁此机会跑进里面装米,拾物品,一个县供销社的陈姓职工除了扛走一布袋米外,还端走了那盆扣肉.退休的陈叔现在海滨新区"网罗天下"网吧看摩托车.我问他,你就不怕扣肉有毒阿?他笑容可掬,答道:"闻着香赶紧端回家吃了,根本不想那么多.很好吃啊!"他诚实的回答让我哈哈笑了.
十二 、 远 征 军 老 兵 之 死
在电白同乡论坛汗牛充栋的＂言论集＂里，少见提及那些对我们的中华民族生存作出过贡献的本邑人事。
1941年12月8日，日本海军山本五十六航空部队偷袭美国夏威夷海军基地珍珠巷成功，由此太平洋战争爆发。初，日军数月内击溃了美英法联军，东南亚各国落入日军魔掌。此时，中国抗日战争进入更加艰难阶段，唯一的国际援助军用物资通道--滇缅公路随时被日军切断，中国政府为了保卫这条事关民族存亡的交通大动脉,同时应英国政府请求援救已陷入日寇重围的英军，派出了十万精锐军队入缅抗日。
广东也有数以千计的英雄儿女参加了中国远征军出境作战, 古来征战几人回?青山处处埋忠骨.曾经的他们，为了祖国的独立，人民不被奴役，身历了几多的血风肉雨 ，走过几多的荆棘载途，艰苦卓绝,留下几多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悲壮故事。
在水东，我认识的远征军老兵有3名：钟祝灵，已病故，生前住东阳北街；水东中学76届高中生梁培基父亲，梁伯身才高高,文质彬彬,善气迎人,健谈,是孙立人新一军的战士,原租住县中医院附近，合管会面包组职工,来过我家玩；九则，住澄波街。
本文重点写的人物九则.他慈眉善目,适中的身材,经常挺得直直,饱经风霜,仍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几分英武.他已经离开人间42年了，在大约45岁的生命中，年轻时从军，儿行千里母担忧，壮年，一场横祸就要了命。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裁军，九则解甲归田.50年代公私合营，随遇而安的九则入水东合管会工作，合管会的业务很杂，有商店、面包组、饭店、废品收购组.面包组天未光,职工就起床揉面；九则安排在废品收购组多劳多得.不管是春暖花开,夏日炎炎，火伞高张的季节,还是秋高气爽,寒冬腊月的季节,自己都天天担着两只箩筐行走于县城的各条路街，敲响着小铜锣，收鸡毛鸭毛，烂铜烂铁，女人头发，鸡纳金。箩筐担的是着全家大小几口人柴油盐米的希望，他象蜜蜂一样,在百花丛中采蜜忙。我卖过牙膏壳，鸡纳金，鸡毛给九则.九则的知名度在县城和县长书记一样高.因为他是个平凡的劳动者,职业性质让他经常广泛地接触到家家户
1968年2月13日，他象往常一样，担箩筐出门，叮叮当当一路敲。下午约四点,他来到了新风路十一公家里.十一公姓陈,就是水东中心台十字路口左边那档鸭粥店老板，鸭粥店也是合管会的产业，两人都是同单位职工。九则和十一公聊天，聊得差不多了，客人要告辞回家，十一公好心相劝:"外面正在打枪打炮，危险,抽多一筒熟烟,别走那么快".从缅甸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九则认为司核派的枪炮哪比得上自己过去遇到的那样厉害,执意要回去:"暗啦，要回家吃饭了，不紧要".当他走到现在的电白广联印刷厂门前时，一颗炮弹落与自己相距一米远的在妈庙塘边......第二天，人们看到，一张草席遮盖着九则,地面的血迹清晰可见.....
回首九则叔曾经的沧桑岁月，不禁令人慨叹不已.我第一次知道他参加中国远征军的事是2010年6月.
十 三 、 郁 头 鹅 血 案
位于那霍青鹅顶岭的南谷.这里是孕育沙琅江的源头,这条昔日清澈的江水,境内主流长80多公里,其沿岸风光秀丽,一年四季,万物竟长,生机勃勃,滋润着1000多平方公里的良田沃野,养育了一代代勤劳的人民.在沙琅江的下游有条地名叫郁头鹅,这条有些怪怪的地名一直默默无闻,1968年夏,司核两派在此发生了一场震惊全县的武斗,这场武斗夺去了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历史注定要让许多人记住这块小地方.
司 派 "出征.1968年夏天,我站在电白旅行社对面的路口,目睹一辆辆载着司派武装人员的解放牌汽车向北开去,车上有个武斗份子(小头目)陈振财,此人正值壮年,粗矮身躯,满脸横肉,他头戴L帽,把机关枪架在棚顶上作出瞄准射击状......。旁边有人低声说,这是去郁头鹅打仗的.
自从司派军事占领整座县城后,核派撤退到坡心，羊角,羊角变成了大后方,为了拱卫中枢,核派头目和军事顾问开会决定布置武装力量防守坡心.坡心全境几乎是冲积平原,只有与七径毗邻的南面海拔不到百米的山岭可资扼守,凭地形能有效地阻挡或消灭沿七羊公路进犯之敌,核派在那里构建了第一道防线,守军为电白三中的一群涉世不深的男女学生;第二道防线设在郁头鹅桥附近的一座灰窑,守军为水东战斗队,(念shui)鹿为首，造船厂退伍兵出身的林忠担任机枪手,秦富担任副射手.
布置好了防务,核派指战员以为司派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在前线尽享人生快乐时光.对于恰值豆蔻年华的中学生来说,青春是无穷的激情,意味着对人生的美好憧憬,他们渴望与异性进行情感交流.甚至不分场合冲动起来彼此愿同水为一池,同木为一枝,同带为一结,为茧同一丝.描写古代唐明皇与杨贵妃的《长恨歌〉》“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上朝”的诗歌很快变成了电白三中学生的恋情悲剧的翻版.原来防守山头的年轻学生时间一长就疏于防范了,忘记了此时身处的是战场,而战场随时都会发生各种危险的事,可他们没有意识这些,竟然全离开山头,下到山脚打情骂俏,对对情意绵绵的野鸳都沉醉在欢爱的梦境中,这种把战场当做浪漫的情场,擅离职守的结果终于酿成了大祸临头!司派侦悉到山顶上的核派阵地空无一人,于是数以百计的武装份子迅速抢占该处工事,发现岭下核派丝毫没有戒备,司派抓住战机,密集的弹雨落在对方的身上,打得核派人仰马翻,抱头鼠窜.林忠被枪弹击中身亡, 跑不掉的做了俘虏，秦富和高佬筌蔡木华等慌忙逃入郁头鹅村庄,侥幸活了下来,队长水陆仔中生智,看见司派人员在左臂上捆绑一块白布作标记以别于对手,他如法炮制，在冒险突围途中遇到一个正在拦路盘查可疑分子的敌人，他一枪将其击倒，成功地逃脱搜捕.一姓蓝的水东新村男青年陷入包围圈，惊慌失措，急用用田泥涂抹手脚脸扮成正在劳作的农民，被司派认出，当即枪杀。
郁头鹅战役,司派俘获一批核派份子.司派头头开恩，允许部下保释自己相识的俘虏,其余无人认领的则一律枪毙.那些被熟人领走的被俘人员无疑庆幸多了，仿佛蒙上苍保佑！这样只剩下了16名待屠者，面对此时已完全丧失人性的凶手，他（她）们个个露出惊恐万分的绝望表情，一切听天由命了。。。。。。核派被俘人员谢足已被捆绑起来正待行刑,他突然见到了同乡――司派武斗骨干容伯池,他大喊;"伯池叔,救命啊!"容装聋作哑,熟视无睹.谢被害时年仅16岁!核派被俘人员黎雅家在南海公社,其父亲曾供职电白人行.王占鳌书记主政电白时期,黎雅以形象青春靓丽,气质脱俗,身材匀称的优秀条件考入电白县剧团少年班,学习唱戏表演.要不是她被动地卷入文革武斗,她完全能收获一份美丽的爱情,与心仪的男士百年好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正是诗经描写的那类少女,她的死曾引发了许多水东人的同情惋惜,她的悲惨故事在县城一直流传了很久很久.残害黎雅的凶徒是南海公社食品站陈安,此人是个职业屠夫,形象猥琐,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在加入司派武斗前,已不知有多少猪歌猪妹命丧在他的尖刀下.据传,黎雅在临刑前,她哭着哀求陈安放过自己,愿嫁给他,陈罗莎心肠。事隔几年,尽管陈安杀人不用坐牢,但他疯掉了.每当夜深人静时,陈安总梦见黎雅变成鬼魂附在自己身上,一次又一次半夜惊醒.陈家求神问卦,向冥冥之中的黎雅魂魄忏悔,然而病情越来越重,他吓死了.一个名叫珠的沙琅籍女子也是县剧团少年班演员,温婉可人,顾盼生辉 ,被俘 , 与黎雅同时遇害.
这帮武斗分子残忍狠毒.枪杀16名俘虏;强奸俘虏中一些花季般的女孩子;在战场上打死核派27名，其中电三中女学生占大当部分.人死了,杀手却要在"敌人"的尸体上加以侮辱取乐,他们将一部份核派死者的尸体拖到一块蔗园全剥光衣服,然后为这些惨死者配"阴婚",把男尸脸对女尸脸,私处对私处地压在一起......。
几个参战者的命运 归 宿:
陈X财,七十年代初,他被政府监护,革命群众在跃进街办事处曾开会斗争他,原北京市京西宾馆政委钟富(水东籍)岳母作为受害者等人出席控诉了振财的罪行.陈后来在水东解放街商业局丁字路口右边租屋理发、卖凉茶为生.八十年代初,吴瑞兰重新担任水东镇书记,念及此人在文革动乱期间保护自己免受皮肉挨斗之苦,安排他抓市容城建管理,秦吃上了皇粮,耀武扬威,到处欺负进城的农民商贩,对他们动辄以"乱摆乱卖"为由加以驱赶,与大头莨,大头霖名噪一时.其实陈对普通人也有讲情面的一面.陈有口才,我听他讲的故事很生动.
容X池,水东人,70年代初被政府监护.交革命群众批斗过.谢足母亲边哭边痛斥其见死不救,荣面无表情,不敢为己辩解.容脑瓜聪明,早期靠做蓄电池和后期做防治白蚁生意赚了不少钱,不过他辛苦挣来的钱其中被电白县乡镇基金会骗去了36万元,陈罗古庙举行入神仪式时,他送了许多礼品捐了不少钱.一大幅的锦旗绣着"神光普照 沐恩信士容X池敬赠"字悬挂在庙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这话已得到了已进入人生暮年的容叔认同.神灵护佑容宅,他的儿子容X在深圳开大酒家,生意一直红红火火;
秦富,水东人,九十年代初在水东湾大酒店对面抄田螺卖,所赚血汗钱约11万元被县乡镇基金会骗光,靠每年由县财政局代该会偿还的少量钱聊补无米之炊，住一间残旧的泥角屋,无业。
(念shui)鹿,水东人,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经商,办厂,是猫论鼓吹者邓小平"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的那一部份人.他捐赠的礼品现悬挂在水东陈罗庙,偶尔会到古庙上香.
高佬筌,水东人,忠厚老实,现搭客为生.在众多的搭客者中,他算年龄最大的一位,已过60岁了,还在挣钱养活家人，令人感慨不已.
蔡木华,水东人,一表人材。1967年底,他已穿上解放军服装,在即将上车去外省服役时,其母在儿子核派铁杆朋友B千（他也是核派战斗员，怕好友当兵一走，就少个知己）的唆使下,她不让儿子当兵,结果接新兵的军官只好同意，他的人生道路由此彻底改变！蔡木华在参加打沙琅司派的据点后,随核派队伍转移到阳江县,在织T江溺水身亡,其父闻此噩耗,伤心得泪如雨下,观者莫不为之动容，70年代，B千常上门安慰蔡父，以减轻自己的内疚，他算是个有情义的人.1972年,蔡父雇佣邻居陈九兴一块去织T起爱子的棺材，靠一辆双轮木板车把爱子的灵柩运回故乡安葬,来回路程近300里,可见这个英年早逝的儿子在老父亲心中的位置,父爱沉重啊.
十 四 、 铜鼓岭阴魂 军方接管政权
.沙琅杀俘案虽然过去40多年了,但它足以让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留下难愈的心灵创伤.在这,我愿意将自己知道的这段历史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人们.......
1968年夏,电白县坡心郁头鹅核派防线给司派突破。《孙子・军争》说:“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可司派却依然马不停蹄地乘胜追击,核派担忧羊角守不下去了,被迫撤退,计划退往阳江县,因为在本县已失去立足之地,而要去阳江,由司派占据的沙琅就成了一只拦路虎,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困兽犹斗，况人呼？为了逃命,核派制订了灭虎作战方案,随核派一起行动的有个现役军官,此人熟悉军事业务,具体负责前线指挥.战前核派总部作了战斗动员,确定各路人马进攻方向.守沙琅的司派筑了许多坚固的工事,明堡暗堡战壕纵横交错,最难攻的要算粮管所的碉堡群了.这天夜间,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电白粤剧团演员珠仔和敢死队员个个奋勇托着炸药包滚爬过去,对逐间房屋和工事设施猛炸,炸药包响声震天动地,司派羊质虎皮,龟缩到粮管所仓库,.防守沙琅的司派武装碰到的对手是一群穷途末路,杀气腾腾,誓言要报郁头鹅血仇的哀兵,核派武装人员中又有些人是退伍军人,他们身边有军事顾问,有实战经验,最后拿下了沙琅.据了解,核派此战只是有人受伤,司派被打死40多.被俘逾400,俘虏全关押在粮仓.核派为处置俘虏问题召开了会议,会上电白一中学生武斗干将陈X波,电白二中那个仔及电三中那个学生头头情绪激愤,提出要用炸药包将俘虏全炸死,此前司派曾将在郁头鹅战场捉到的16名核派武装人员全枪杀了,他们要替死者报仇......刘国光年纪最大,考虑问题比较理性冷静,他主张全部释放,但他不掌握到实权,人微言轻......李玉碧原本也是赞成刘的意见的,然而手下那三个干将不答应,李玉碧只好表态,要杀就杀16个好了,你(仔)是沙琅人,知道谁民愤最大,谁最坏,就挑谁出来枪毙,仔"领旨"而去,核派武装人员在粮仓提一个俘虏就绑一个俘虏,个个用布蒙上双眼,象一群待宰的羔羊被人拉到屠场,行刑地点在毗邻原沙琅公社的铜鼓岭,时间是核派撤离沙琅的当晚.笔者在1983年到此凭吊时,当地人特意告诉我,这是武斗杀人刑场!据传,有2人中弹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原来枪手开枪时,可能心惊胆跳,没打中他们的要害,枪响后又没上前一一确认对方是否死亡.
闻讯司派大批战斗队正在急赴沙琅途中,核派不敢停留太久,累累若丧家之狗,北撤阳江县。总部指定水东环卫站老革命押解10多名司派俘虏随行.途中,老革命行路不看路跌倒,弄响自己后袋的小包炸药,把屁股炸出鲜血了,屁股疼痛,他迁怒俘虏:"八你妈你,我哀起来全都做光你(黎话)",他拉动了枪栓.走在他旁边的是同乡,他叫梁华安,水东解放街人,外号眼睡睡.他警告老革命:"你咪岸哟,人喊你戒人,你无权做死人(黎话)".最终总部觉得押解俘虏转移不是上策,行至望夫境内后全释放.
电白 核派经禾塘安全抵达了阳江县织T,阳江境内是清一色的核派天下.他们在那里找到了远离腥风血雨的战场,有生命保障有饭吃饱睡觉睡得香的庇护所,他们沐浴着和平的阳光......此时此地 ,年青人 想到了什么呢? 战争与和平 ,让他们 重新选择时,要哪项?
核派和司派还在水东对峙时，空军曾奉令驾驶一架军用直升机飞临水东撒下一叠叠呼吁两派休兵罢战的传单，传单飘落田地上，屋顶上，马路上，水塘中，我看见了在陈罗塘超低空飞行的微笑的飞行员，他向地面群众挥手致意，直升机螺旋桨刮起了阵阵大风，塘中卷起了一朵朵浪花，两派对呼吁置若罔闻。中央发布(68)113号文件,措辞强硬，下令全面停止武斗,收缴两派武器,促使两派大联合.在军方的安排下,被解除武装的核派人员从阳江坐车回水东,车的两边贴着标语,诸如"无产阶级大联合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云云,当时水东跃进街和人民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大家发现,坐在每辆车上的核派人员,个个春风得意,似乎英雄凯旋归来!
为了恢复迅速生产恢复,稳定社会秩序,电白实行了几年军管.此时,军管会主任是55军7087部队团长鞠荣章,部队驻地与大村相邻.
十 五、县 城 坟 墓
严 氏 墓
1988年我去上海，返乡途中,特意在杭州玩了2天.杭州西湖之美,已有无数文人墨客对她作过生动描述.宋朝苏东城写西湖诗很有名:＂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首诗家喻户晓,但＂苏小小坟连岳王墓,英雄儿女各千秋＂一诗就极少人读过了.西湖风景区有许多名人长眠于此,游客除了来杭州欣赏良辰美景外,名人情结恐怕也是吸引他们的一个主要因素.
苏小小是青楼女子,貌体佼好,重情重义，诗词出类拔萃,曾资助百金给一个贫困书生鲍仁去求功名，鲍功名如愿，官至刺史（刺史掌管全省的军政大权，权力比现在的省委书记大）， 来谢知己，22岁的苏病刚亡，鲍见状大哭。鲍在西冷桥侧，为苏修了一座墓。苏出殡之日，观者人山人海，鲍与杭州众乡绅士大夫，亲送苏柩下葬于西冷，又为她置下祭田，作为守墓之费，临别前复又哭奠一场。有此一段佳话，故苏小小至今与西湖并存不朽。岳飞是民族英雄，埋骨西湖，他的忠勇使诗客游人叩拜景仰，我看到了岳飞墓道边的秦桧下跪铁像被游客吐了不少口水；岳飞墓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两墓是难得的文物古迹，游人如卿，大家看了并不觉得晦气，反而认为是一次教育人们懂得感恩戴德，精忠报国，陶冶情操，净化心灵的旅行。
水东西湖也有一座坟墓，这墓一直到七三年才迁走，继续留在那里实在不雅观，让人感到不舒服，夜晚更是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害怕的心理。
墓主，据传，姓严。1967年，化州县司派核派互相动用重型武器进攻对方，坦克、大炮、重机枪都投入了战场.化州司派电邀我县司派派出＂志愿军＂参战.严是退伍兵炮手，主动请缨出征。一天，严和化州司派武装人员在一所院子里活动，让占据山头制高点的核派阵地战斗队侦悉，一炮打过去，非死即伤。
尸体运回水东。司派将严埋在了西湖。原先准备的一副棺材因严的尸体已肿胀装不下，抛落电白旅行社塘，住在水东农贸路有一个陈叔，家境困难，他把棺材捞起来重新油漆晒干卖给了别人。
许 氏 墓
东锻仿吠敛公司对面就是猪仔行.逢圩日,乡下人搭猪苗来此出售,购者是底层平民.距猪仔行大水井不到10米远是一座十分醒目的水泥沙石结构的圆锥形坟墓,墓主叫许xX,生前任电白县公安局刑侦股长.他和电白二轻农具厂阿忠等4人乘电船到南海三洲岛拦截从阳江县运来的粮船.许对粮船喊话:"我是公安局XXX,现在命令你们将船停靠水东码头."......。双方正在争持不下,突然,核派从墨胶岭石屋射出一串机枪子弹,许当场中弹死亡,阿忠右手打残,掌舵的急忙趴下,电船在波浪中打转......。
原来,电白粮食局粮油调运股股长梁石泰同情核派,应对方请求,他签发了粮食调运令,司派获悉,派许等人去截粮.他们不知这是一种火中取栗的勾当,许以为自己是警察,人家会乘乘就范,谁知陪上了性命.
许下葬猪仔行多年后,传其亲属梦见水浸阴宅,于心不忍,雇人迁坟.
林 氏 墓
在我的孩提时候,电白海滨公园有一堵围墙与清静的马路隔开。春天,园内,众花齐放,特别是那大树上长满枝条的木棉花红艳艳的,令人赏心悦目、百看不厌,中央有一座鲤鱼喷水池,盛夏时,小孩子喜欢凑近池边,鲤鱼从嘴上喷出的水柱高达数米,再变成丝状雨向四面淋下,一阵阵清凉感顿生.在公园粘蝉儿,摘灯笼花,摘指甲花和牵牛花,捉迷藏这些经历成为我美好愉快的回忆.海滨公园留下过自己无数的足迹,也留下沉重的回忆.
1971年,一位年轻约50多岁的妇女蹲在公园其中的一座坟前,地上摆放着用白布块铺底的水果、饼干.酒.今天,她专程从千里之外的福建省来此拜祭幼子,此时,幼子魂住九泉已4年了,叹黄尘,久埋儿,断肠人在天涯.我和一些旁观者静静地站在一边,她伤心欲绝的哭声和滴滴泪珠也紧紧地楸住我们的心,悲莫悲兮生别离!
她哭的死者叫林文生.林母上侍翁婆,下理家务,井井有条,邻舍称羡,她相夫教子,两子皆出人头地,长子担任海军部队师长;小儿子挑灯夜读,考上厦门集美航海学校,毕业分配至电白航管站(今茂名市海事局).在人材短缺的60年代,林文生业务能力强,工作出色,在单位受到青睐重用.他为人不爱出风头,仗义,与朋友相交言而有信,人缘好.1965年,他23周岁,红娘介绍他认识一位小家碧玉.从此,这对容貌、身材、气质十分搭配的青年男女,每当夜幕降落时,他(她)们在海滨公园、西湖公园,堤岸约会,似漆如胶,不寄情词不寄诗,"爱情是一首交响曲,其中最美妙的音符是吻",情生情,爱生爱,他(她)们已经几乎到了选择良辰吉日举行婚礼的地步了.
1966年8月，文革爆发,青年人受到鼓动,参加自己认同的派性组织，走上街头互相口诛笔伐。古代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故事流传至今,次年，林文生却在没人强行拉壮丁的情况下,投笔从戎,为核派"戌守边邑"。林参加的核派有一支人马驻守南海公社墨胶岭石屋.墨胶大队青年们参加的也是核派,他们和林文生一道"守土"有责,以百倍警惕防止司派突然袭击.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青年人经历大同小异,情趣较一致,他们一块玩,一块吃,一块睡,一块舞刀弄枪,日子过得也蛮开心的.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林文生在"国境线"巡逻,跟在后面的有一个当地青年大牛利,他携带一挺转盘机关枪,当他俩一前一后正沿着一条小河沟前进时,大牛利被障碍物拌倒,他的机关枪走火击中林文生肺部,“哎呦”林惨喊一声,顿时伤口血流如注,被急送墨胶岭空军雷达部队卫生所抢救无效,又马不停蹄转运电白人民医院,医术精湛的大夫们亦回天乏术,年轻人终因失血太多死亡.
死讯传回林文生家乡.据说,当师长的胞兄赶来水东处理了后事.核派组织将林文生下葬海滨公园。隔几日我去那儿玩时，见到了三座并列的坟墓.其中两座坟墓是一中两名学生的(被司派袭击身亡).另一座坟墓前放置着林头带海军帽子,帽子边沿下垂着两条象征着海洋的蓝带,着海军服装的框架相.相中的林英姿飒爽!据朋友说,林属于深受女性欢迎的才貌双全的那类男子.我见过他的初恋情人，她是名演员,住在离我家约300米远的单位宿舍.写到这,我又想起了一个人说的话,不是所有爱的花朵都能在阳光下绽开.......
1971年,林家亲属带"他"返回故里安息.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音容宛在,活着的亲人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将他遗忘.特别是清明节这天.......
十 六、 饱受惊吓的黄、刘与地主分子
县城上空飘扬着司派的胜利旗帜。一个黄姓邻居却不随核派撤退，待在家中。1968年2月底晚上8点左右，一批荷枪实弹的司派武装人员将他家团团围,在瓦房顶还有人携带轻机枪监视天井下面的动静。我记住了参与抓走他的其中4个人的姓名：谢家宝、林榜、培正（此人体型瘦高，夏穿绸衣，屁股挂着驳壳枪）、占Xx 。。。。。
谢家宝拿出手铐，锁住了秦的双手，以黑布蒙眼，押送到水东忠良街南华旅店，妻子惊魂未定,一路跟到了这家旅店。次日，司派把他捆入麻袋里用帆船载着驶往麻岗公社，人移给当地同派组织。
为了救出丈夫，妻子停止做工，三头两日雇单车搭去麻岗，声声泪泪哀求麻岗司派放人，家中年幼的孩子则跑去电白军管会求见冼明，冼是主任,等于现在的县委书记兼县长,这是一位善良厚道的现役团级军官，他亲自摇通麻岗司派头目的电话，请对方念及孩子小，可怜，释放黄。。。。。
若干年后，我从麻岗小学一个老教师的口中了解，邻居在麻岗工作期间，参加了供销社系统的核派组织，年青气盛，写过大字报反驳司派观点，要命的是他属漏网＂地主＂.
黄囚禁在麻岗粮管所谷仓，与14名地主、公社副书记刘成楷(观珠人）为伍,，大家坐卧不安,人命危浅，朝不虑夕。
一天，司派宣布要枪毙人,他们吓得心惊肉跳，面对这顿辞阳饭，哪咽得下！这16名囚犯五花大绑，背插打红叉的标签，凶手推着他们走向一片岭坡。14名地主血洒大地,倾刻家破人亡.那些失去了身背地主臭名的丈夫的妻子五内俱崩,生存和心理的巨大压力足以毁掉一个人活下去的意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我实在无法象地主们的遗孀遗孤是如何熬过文革十年的寒冬的。
黄和副书记在刑场上活了下来,不过,当时那恐怖的勾魂的枪声却把他俩吓昏了......
原来，黄能活，除了冼明求情,还有一位知情者本着做人的良知向司派作证，黄出身穷苦，在哺乳期就被卖给这户地主做儿子. 解放前，养父母和他一直参加劳动,每年田租只有几担谷。。。。。。
还在清理阶级队伍的文革初期,黄家就被人放大字报了,大字报贴在跃进街街委会墙上,列数这个养父在解放前的"罪恶" ,所以从懂事开始，我对地主一直有偏见.出社会混久了，看真实的历史资料多了,听老辈人说的多了,我彻底颠覆了来自教科书的对地主阶级的旧认识.我觉得邻居老地主了不起，不容易.他不偷、不抢、不骗.1949年前,他遵守中华民国法律，做法律范围内允许做的事.春、夏、秋、冬他起早贪黑挑着鸡笼带着养子到旦场乡各条村庄收鸡,行到死,累到死,再将鸡交水东商船运往广州市江门市托人代售赚点微薄的利润,他靠自己勤劳,节衣缩食积下一些家产。他在县城有九间房，在乡村有几亩田园，这些都是通过辛苦流汗挣来的。解放后,他服从人民政府领导，规规矩矩做人,不爱招惹是非,九间房和田园给政府收走了,不听过他发一句牢骚,晚年常常天未亮就带着孙辈去荒野捡柴草,比起现在那些蹲监的或还在台上掌权的披着人衣，靠勒索群众贪污受贿索贿发家致富的大灰狼高尚多了.
宴镜岭一个吴姓地主,50岁出头,瘦小身躯,他被大队民兵象提小鸡似的押往南海公社卫生院后面沙地枪决;另个同大队的被关押地主,大队书记昨天向他宣布,明天枪毙,这名地主惊恐万分,一边哭,一边用砖头用力砸脑袋自杀,鲜血淋漓.次日,中央紧急制止乱杀地富反坏右的文件下达到基层,他喜极而泣，活了下来.
还有一名地主死法很惨.他好象是南海公社坡园人.好吃好喝的大队干部令他贡献钱粮,拿不出,于是,叫3个民兵把他绑到一块沙滩,跪下,第一枪打断腿骨,,第二枪打不响,地主哀求别打了,表示自己家里确实没现钱,小猪有一头,可以抓去卖.原来枪坏了,回去修,趁着他们离开的机会,地主数次挣扎着想站起来逃掉,终因骨头伤重,只能坐以待毙。两小时后,折返刑场,地主撕心裂肺的哭声没能唤醒凶手的良知!枪口再次对准无辜者..........
令数以千计陈姓人魂牵梦绕的是位于沙院木苏境内的陈礼公墓,这座明朝古墓被有关部门定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暮春三月,田野草长,每在此时,水东上陈、下陈屋的陈姓子孙与来自广西、广东各地的宗亲云集古墓前慎终追远.
陈礼,浙江籍,是水东最早的陈姓移民,卜居上陈屋,其故居痕迹已难寻觅,但子孙在这里繁衍生息有几百年了.在陈礼的后代中,有的担任过中共灵山县委书记中共遂溪县委书记和湛江市农业局局长(陈东)、省委秘书(陈x,厅级干部)、教育局副局长县人大副主任(陈叔平)、高校教授,他们福寿双全;也有的因在解放前勤俭持家,谙于致富之道而过上小康生活被划为地主阶级的.如陈昭一家等.
1949年底,国民党政权已处于风雨飘摇中,电白那些大地主和官员纷纷携男带女逃往香港.陈昭时年17岁,他和父母没有因局势动荡不安而选择离开大陆,在陈家看来,自己只不过有20多亩土地,租给别人耕种,收些田租,大船载太阳--勉强渡(度)日而已,共产党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1950年,电白土改.土改工作队将陈家评为地主,打入另册,这意味着这户人靠祖宗含辛茹苦挣下的田产不但被没收了,而且在政治上被剥夺了一切权利.陈家的恶运开始了,大会斗、小会批.那年头,水东城岭大队管辖上陈屋生产队,今新风街、旧检察院、人武部一带是该队农业土地生产范围.陈由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少年变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他刚满18岁就在队里伏低做小,春夏秋冬,风雨来风雨去,牵牛犁田,插秧割稻,种花生红薯,早出晚归,他干得比别人多,但报酬比别人少,作为地主份子,他不敢有任何怨言.水东,附近的森高、彭村残酷斗争地主的情景历历在目和本家的遭遇,他每想起这些,岂敢向生产队提什么合理公平待遇呢!
陈昭在艰苦的农业生产劳动、半饥半饱、受人欺凌、遭人歧视的生活中过了许多年.他早到了男大须婚,女大必嫁的年龄,别说'西施、毛嫱而为配',就是要娶一个残疾女人也是一种奢望,地主命与牛马命相同.眼睁睁看着同龄人,女有家、男有室,陈超自知"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君平,汉朝出名的算卦者).陈昭叹命苦,苦在投胎地主家庭,是祖宗留下的田园害惨了全家.
1968年2月13日,电白县城炮火连天,司、核派互相攻伐,司派头儿悬赏500元托炸药包炸水东大戏院碉堡,养鸭奶小叔子李XX和黄XX挺身而出,冒着枪林弹雨模仿董存瑞的滚爬动作接近核派堡垒......,司派指挥部排出一批批战斗员挖民居凿墙洞步步为营逼近对手阵地,一个上前线送饭的司派后勤人员(女)在今电白残联一楼右边角落被子弹击中头部......司派的炮弹昼夜不分连续不断地轰击大戏院那座俄式风格的前楼,核派挡不住对方一轮又一轮的军事打击,抵抗几天后从水东撤退,县城变成司派的一统天下.
此时的陈昭在这个乱世社会苟且偷生,深居简出,除了家人,他几乎没有朋友,一个被踩在社会最底层,动辄得咎受革命群众专政管制的黑五类,谁会和他来往?但偏偏有一个上陈屋年青妇女看中了陈超昭,双方在秘密交往中日久生情,这对正值壮年的男女犹如干柴火......。'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他俩忘我地沉浸在爱河里......。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昭和年青妇女风情月债之事逐渐传到了大队书记耳中,大队领导觉得陈昭本身是地主仔,不好好地改造剥削阶级的思想,竟然敢干伤风败俗的勾当,与良家妇女通奸,下令民兵捉......。
同年,陈昭和另一个地主在城岭大队组织召开的所谓宣判大会上,他俩被判处死刑,由足生等人押赴望海岭凉亭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刽子手原把手榴弹系在这2名无辜者身上了,准备将他俩炸成碎骨肉片,围观者于心不忍,请求改用枪决,让他们死后全尸.
陈昭惨遭枪杀,时35岁.
那个年代,要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如此简单如此野蛮如此儿戏!儿戏到一个根本不具备抓人审人判人法定资格的大队竟然可代替公检法'办案'!荒唐、恐怖!
当年,那个下令'法办陈昭的大队领导至今还活着,她对地主的"恨"有时代社会的影响,我对此表示一定的理解,但"法办"陈昭就超越本人的理解了,说真的,我现在看别人杀牛杀猪心理都有恐惧感.....杀一个通奸犯即使在文革期间也找不到国家法律依据的啊!他俩做的事在当年和现在来说都只能算是违背道德规范的问题. 民兵头足生家在水东附城管区与那站毗邻的那条小村,他是个头脑简单粗俗的农民,病死于三年前.与陈昭相好的那个女性,在水东还活着,.一个女人为啥要跟一个出身地主的男子好上,这可能与丈夫的感情产生了问题,于是红杏出墙......
陈昭生活的那个年代是一个不幸的年代,是一个制造阶级仇恨,草菅人命的年代.在那个对地主阶级残酷无情的年代,陈昭是一条卑微的可怜虫.除了父母对自己无私的爱,陈昭得不到别人的爱,在他35岁的那年,他才终于得到了一个女人的爱.有人说,不是所有爱的花朵,都可以在阳光下绽放,很多伤心的爱,只能搁置心中独自去浇灌,在寻找别人的理解,直至生命的尽头.'不用多言,同队的女人理解陈昭了,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这个女人用洁白的身体温暖了他,而他"得到了世上懂得爱的人的理解.有些爱留在心中,比起那些同床异梦的所谓爱,不知高尚多少!"
陈昭为了爱情付出了生命.抚今追昔,我不禁对这个出身小地主家庭的小人物寄予极大的同情,他的家人从不干过恶毒事!他在旧中国只不过比别人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住得好一些罢了.陈昭生前住在上陈屋,那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地方,我总想忘记他,但做不到,可能我本身也是一个小人物,不论在任何社会,小人物的不幸遭遇都会容易引起小人物心中的共鸣的. 这是我写这篇故事的精神动力。
十 七 、 多 言 买 祸
漫步忠良街,举目可见一座座旧式骑楼由西向东依街而建,它们给人一种百年历史的沧桑感,与该街相邻的是旧菜市,这两处都是解放前水东最繁华的地方,李学风家住这一带.
李学风幼而聪慧,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读书一目十行,学业优良.他在富裕的家境长大成人.他能言善辩,在旧社会吃上了包揽词讼这碗饭,常在国民党法庭与官府唇枪舌剑,故而有名有声.及至解放,李家与剥削阶级享受同等待遇.
在强调阶级斗争题纲,其余都是目的年代,我们常听到当局的严厉警告:"一切地富反坏右份子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不动".识趣的黑五类莫不道路以目,害怕惹祸上身.李则个性张扬,喜欢点评时事政治,忘记了在特定的社会背景口是祸之门,舌是斩身刀就所谓的祸从口出.
1 968年3月,天色灰暗,只见一辆班车停在电白商业局后门的马路上,司派武斗千将夸仔用双手推搡着车下的李学风,李拼命挣扎意欲摆脱控制,终被年轻力壮满脸杀气的夸仔逼上了汽车.载着李的汽车直驶到水东造船厂海边......。
枪弹击穿了李学风的腹部,白花花的肠子翻出体外,他痛得在海边打滚,惨叫声由大变弱,而后慢慢消失......。我的校友见证了这恐怖的一幕.毙命的李一丝不挂,双眼紧闭仰卧示众,被潮水不断地晃动着.凶手扒光死者的衣裤,旨在最大程度地羞辱他.闻讯赶来现场的一些年轻女性出于羞耻心勿勿看了一眼就掉头往回走.
听老一辈水东人说,李学风在文革武斗期间爱在背地褒贬派性组织,可能是说了司派不少的坏话,夸仔拿他开刀应与此有关.
俗话说:"阿谀人人喜,直言个个嫌".李学风死于嘴多.为此作为中国草民,我很羡慕美国,反动文人胡适生前说世界上最好的政治制度是美国,我相信他的话.去年大陆报纸刊登了一条新闻,一个黑人小男童竟然敢当着众人面给奥巴马总统难堪,我觉得这才是什么叫做共和与主人翁精神,我也终于体会到 温总理"要让每个人幸福有尊严地活着"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在美国,任何公民你不必刻意去奉承权贵,你的前途你的职业取决于自己的个人奋斗和机会,而机会是平等的,最重要是在宪法面前人人平等!前总统小布什就有个女儿就只当了一名小学教师,说"错话",批评总统也不用担心半夜三更谁取自己的性命,顶多法庭见.<<联合国人权宣言>>中的表达自由 信仰自由 免于匮乏的自由 免于恐惧的自由的价值观念早已深深地植根于美国大地.
下面内容摘自互联网: 国总统奥巴马近日到访新奥尔良市，这是他当选美国总统后首次访问这里。在召开公众会议时，奥巴马竟被一个9岁男童的提问“问倒”。这个小男孩问奥巴马：“我必须得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会恨你？”奥巴马顿时无语。
据悉，当时正读小学4年级的男孩泰伦・斯科特提问奥巴马：“我必须要问你，为什么人们恨你？”奥巴马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接不上来话。不过好在斯科特又说了一句话，帮奥巴马解了围，他说，“他们应当爱你才对。要知道，上帝是仁爱的！”
当时奥巴马显然被小男孩“吓倒”了。他短暂地停顿一下，然后回答说：“你所问的正是我想说的。我是一位由民众投票选举产生的总统，并不是每个人都讨厌我或者恨我。
十 八 、 教 书 匠 蔡 儒 雍
据司马迁史料记载,蔡姓起源于古代楚国秦朝丞相李斯的故乡上蔡.随着战乱频繁，人口增加土地不堪重负和南下从政的因素,大量的中原汉族跨黄河、过长江、翻越岭南抵达广东和福建境内,选择了杂草丛生、野兽出没、山青水秀，土地肥沃的乡村或圩镇安家落户。据说，蔡儒雍的始祖蔡秋涧原是封建社会官员，来自中原，先在琼岛为官，后择居电城。许多年过去了，蔡秋涧子孙枝繁叶茂，散落各地。
儒雍家祖祖辈辈是种田户,常常贪早摸黑地劳作,"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因善于经营农、林、畜牧业而累积了财富,到了父亲这一代,勤劳出硕果,田连阡陌了."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是昔日蔡家上上下下和长工年复一年共同劳动的情景."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这一传统流意识影响了代代人,蔡家晓得"智如泉源,行可以为表仪者,人师也".蔡父送儒雍入有名气的学堂接受教育,《人之初》、《千字文》是他早期的启蒙必读课本.天资聪慧的小儒雍,"虫鸣窗外月,书册夜深灯".在各个先生的悉心栽培下,他这块荆山璞玉被琢成宝器,考上了民国时期省城大学.
1945年,日本投降不久,国内风云突变,烽火连天,一片夕阳横白骨,江枫红作战场花.1949年,国民党政权府败局已定,新中国成立.为了消灭剥削阶级,巩固政权,电白和广东各地一样搞土地改革,蔡家田园被没收,荣华富贵随着旧时代的结束而彻底失去,更令人精神上备感痛苦无奈的是戴在蔡家人人头上的地主帽子,这帽子可以和十恶不赦的罪犯在政政治上/法律上几乎划上了等号.蔡家在旧社会合法地剥削过穷人,没有血债,也没有什么大的民愤,而蔡儒雍则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土改队也不太过为难他们.由于学有所长,在国家十分需要知识份子的50年代,蔡儒雍被电白县人民政府教育科安排到水东东风小学当教师,10多年来,春风化雨,桃李芬芳.他深深地懂得."三寸舌为诛命剑,一张口是葬身坑".他处世戒多言.1958年,上面号令知识份子给党提意见,许多人于是穷尽天下之声,以抒心中怨言,与蔡儒雍同是周文王裔孙的蔡守棠因说了一些"外行不能领导内行"之类的话被打成右派.当时的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报《南方日报》在头版曾以大字刊出"蔡守棠像一条疯狗猖狂向党进攻"一文.他躲过了这场几乎动摇国本,大伤国家元气的反右运动.
1967年,电白天空弥漫着文化大革命的阴云,烧神公、毁文物,闻道杀人田野上,地主性命难自保.此时的马踏风声鹤唳,司派组织的农民头活像纳粹德国的党卫军冲锋队盖世太保四处捕杀"犹太人"--地主.孟子说"知命者不立于岩墙之下".蔡τ喝床怀鲎,偏偏待在马踏墟,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全县司派司令Wu Zuo Jia 的连襟,这里的司派组织不会拿他怎么样吧.他这一待最终招致杀身之祸.一天,他被找上门来的"纳粹党卫军"抓走,其亲属紧急打电话向吴作求救,电话不通.蔡儒雍在被凶手押往野外行刑的途中不断反抗、挣扎、绝望地呼喊,一切徒劳......。那年马踏变成了疯狂的杀人场,要不是中央下令坚决制止正在迅速向全国蔓延这种严重的暴行,马踏的冤魂将更多.
80年代,由小良籍梁华主编的《电白县志》披露,该公社地主家庭的大人小孩被杀244人,而民间则盛传,被害者逾500!凶手以刀劈、子弹扫射及活埋等残忍至极的手段结束无辜者的生命!1983年,我到马踏公干,曾听当地人说有地主的幼儿被丧尽天良的凶徒抛向空中再用稻叉对准挑死!活埋、刀劈、枪杀、挑死,侵华日寇的杀人手法也不过如此!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我不知道庄子这句话来描述蔡儒雍的凄惨人生结局对否?是福近易知,祸远难见?
我没见过蔡儒雍,但我认识他的妻子,"十年朝夕泪,衣袖未曾干"这句话写的就是蔡妻呀!
这位同样是以教书为业的女性善良厚道.虎年正月十五,我在水东农贸路邂逅她,和她闲聊一会,我问起她妹妹的女儿朴素云.她说:"素云结婚在深圳,有一对儿女".朴是我跃进小学同班同桌的同学,是一朵班花,亦是当时的校花之一.
我面前的蔡儒雍遗孀心态平和,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我已看不出她的泪痕.我想,她内心的隐痛肯定会伴随着她的一生.问卿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
向东流
十九 、 回 眸 莘陂
莘陂境内山岭绵延,岭下是一大片的平原,隆起的坡地.其名即源于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它是树仔的文化区,村前有一座历经岁月沧桑庶几百年史的西式楼院,占地和建筑面积都很大,布局设计美观实用,卧室多,书房宽敞,体现了主人的昔日财力和独具一格的审美观,可跟列入联合国文化遗产的珠江三角洲开平碉楼相媲美.对于楼院的主人,在莘陂没有谁不知道的.主人是大地主邵学,中共在大陆建政前夕携全家逃亡境外,最终辗转抵达大洋洲的澳大利亚定居下来,楼院被新政权没收后成为莘陂小学.本文的故事主角是与邵氏楼院主人同祠堂的邵学璋及其爱女小邵.
邵学章生于30年代,县立电白中学高中毕业,文质彬彬,好学而不贰,他是莘陂一个典型的"莫问野人生计事,窗前流水枕前书"的读书人.50年代,新政权号召穷人起来斗地主,分田园,一些地主被斗死.当时电白有一句黎话形象地概括了穷人翻身的政治地位和穷人对地富生杀予夺的现实;"天上雷公翁,地下贫雇农".七径新屋仔有个姓刘教师因属于地主成份被残酷斗争,不堪一次又一次的肉体精神折磨,他和妻子先弄死一双儿女后自挂东南枝,不忍心留下小生命受罪;吴锦凤是是森高彭村寨头一带出名的地主被没完没了的斗和打,他的生存欲望已被暴力摧毁,他选择跳楼辞世.....,一些地主被斗得成为惊弓之鸟,做人的尊严荡然无存.陈村辖区乡村斗地主的方式多种多样.女地主被人放草花蛇入裤筒,然后将对方裤脚用绳子扎紧,继而拿棍子使劲捅那条蛇,蛇在女人裤内猛爬,惊得对方乱叫乱喊,昏迷过去.....,男地主被扒光衣绑在大门板上,施虐者以一捆点燃的香插在他的肩膀,未熄灭的香灰陆陆续续地掉在肩膀背脊梁,地主被香火灼痛的惨叫声让胆小者不忍卒看......小良下面农村斗地主也别出心裁.一对地主翁媳被拉到斗争会场,农民群众在控诉完对方的"剥削罪行"后,责令家翁四肢着地扮演草原俊马,媳妇扮演骑手,媳妇双腿跨马以"竹鞭策马奔驰"----家翁驮着媳妇绕场而爬,这个"游戏"结束了,施虐者又变招儿取乐,强令这个已羞辱难当的媳妇屙一碗尿给家翁喝;寒风刺骨的冬天,贫雇农用扬谷的风柜摇动木柄对准被绑定的地主劲吹冷风，折磨不过瘾，又加泼冷水，把地主冻得发抖.......,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那些年代人们的心灵不知已扭曲到何种程度了.在这种情形下,出身剥削阶级的邵学璋更加"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祸从口出,谙识人生大病,只是两个"狂傲"字.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新政权招考录用了一批德才兼备的知识份子安排到教师队伍,邵学章成了其中一员.初,他在家乡小学执教并担任教导主任,人品才干工作深得同行和组织的赞赏,他先后被电白人民政府教育科委为麻岗小学莘陂小学校长,.那些年,邵学章工作是开心的,在工作中勇于挑重担,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年年获得上级好评价,家庭上和下睦,夫唱妇随,爱女小邵乖巧懂事.邵学璋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他的音乐天赋远近闻名,拉手提琴"音如石上泻流水,曲中声尽意不尽",每逢第二区开展文艺节目活动,抓宣传工作的领导都要安排邵校长登台演奏,此曲只应麻岗有,官民能得几回闻,观众无不赞其水平.
1966年,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社会上到处发生破四旧立四新,批斗走资派的现象,1967年社会更加动荡不安,陷入全面内战,人民生灵涂炭,地主,富农,反革命份子,坏份子,右派份子惶惶不可终日,.电白电城、马踏、观珠、大榜等地已出现了非法滥捕滥杀地主的事件;沙琅那些出身不好的教师和干部幸亏被公社书记潘励炎、吴瑞发及时通风报讯逃走而免遭毒手.怏怏不乐的邵学璋此年和妻子在家乡莘陂避难,祖屋就是遮挡文革狂风暴雨的城堡了,尤其是他一向与人为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用文化知识服务桑梓,众口皆碑,父辈从不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解放前亦只是家有余粮鸡犬饱,所以没有选择出逃.
小邵长到了十七八岁已变成了一枝亭亭玉立荷花,家喻户晓的靓女.她是公社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骨干,能歌善舞,在宣传队,众星拱月,男队员爱慕她,女队员喝醋.因社会乱糟糟的,随心所欲打伤打死人的事不断发生,宣传队解散了,小邵回到了莘陂老家与父母团聚.相对宁静温馨的家庭生活不久彻底结束了
.莘陂有几个出身贫农的村痞,早已对小邵的美貌垂涎三尺,个个都那么渴望"愿为双黄鹄,比翼戏清池",可大家想的"天鹅"仅仅一只,又不想发扬"高风格"彼此相让,他们商讨结果:谁都不准"娶",把她干掉!
农村地主在1979年前是没有政治权利的管制对象,是任意可以侮辱的阶层.1966年--1968年文革动乱期间,政府对社会已失控,,那时可以说任何一个大队小队的贫农组织都可以决定本村那些出身不好者的生死权.在决定干掉小邵的同时,邵学璋亦在劫难逃,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这几个村痞以邵学璋出身地主,她的女儿是地主的后代为由必须随本大队那些黑五类一起去树仔文峰村接受批斗.村痞们押着他(她)们一行11人到了一座岭下坡地时被喝令止步,射向无辜者的枪声响彻旷野......据知情者说,凶手中有一人在文革前最早追求小邵遭拒绝后一直耿耿于怀, 更欲置之死地然后为快. 一个粗俗的不学无术的村痞,凭什么能赢得一个既有文化艺术修养,又聪明伶俐千娇百媚的少女的芳心呢?有多深的"爱",就有多深的"恨",这个害单思病的恶棍在杀死小邵后,还丧尽天良扒掉她的裤衩,用锄头掘其下身,借此发泄心中最大的"仇恨"...... 后来，人们评论邵氏父女的死，除了惋惜之外，对邵学璋这个文人出身的地主，深感敬佩：他用一条贱命，昭示了一个人的宁死不屈尊严. .
邵学璋父女被残杀至今已43年了,他(她)们死在那个无法无天,坏人为非作歹的年代,令人叹息."To the world you may be one person, but to one person you may be the world",这句堪称经典的爱情句子我深深地理解了.是的,对于世界而言,邵家父女是沧海一粟,但对于作为妻子母亲来说,他(她)俩是她的整个世界啊 ! 邵家至亲,永远创巨痛深!
我第一次听到邵学璋父女的悲惨故事是在1982年夏.领导、同事、和我因公下到莘陂大队搞社会调查因而能够了解该案实情。那晚我们住的地方就是出逃大地主邵学增的豪宅大院,以后又陆陆续续听到邵学璋昔日的同事高川华,认识邵的电白一中张汉文,原二区抓教育的领导说到邵氏父女的往事.他们莫不对邵学璋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 .邵校长是值得百姓和同行、领导敬重的谦谦君子.邵校长和他的爱女离开人间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有人记得他是个好人,是个好校长,记得他那个善良清秀活泼可爱的女儿,这很难得 ! 有的人活着,但他在人民心中早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仍活在人们的心中 !
历史真会捉弄人,2009年楼院主人邵学增从澳洲返乡,穿扮如蜉蝣之羽，衣裳楚楚,风度翩翩,慈眉善目,恶霸形象已很难跟他划得上等号,我看到了刊登在<<电白乡情报>>照片上的这位主人一行在电白县、镇两级领导的热情陪同下,满脸春风地踏上了回故土之路,每个人的命运竟然如此不同,当年土改工作队清算邵学增的罪恶,说他凶虐:邵府婢女瑞喜的头被夹在门缝中用浸湿的鸡藤鞭打,直打得遍体鳞伤,死,抛尸水塘,罪名是"偷"了点钱;婢女冬贵见状,害怕惊慌到极点,投河自尽,婢女梅喜为主人煮鸡蛋,主人嫌手脚慢就用火烧她,活活烧死,.成年婢女都被其强奸才让出嫁,其中有三个婢女怀孕他就诬陷与长工私通,败坏他的门风,受尽折磨后被赶了出去.........本属镇压消灭对象的出逃海外的同宗如今衣锦还乡,政府视之为佳宾,还要按华侨政策退还没收的豪宅,在海外饱经风霜,节衣缩食,家业再次兴旺发达,已腰缠万贯的邵学增却愉快地表示,他愿意无偿赠送那栋洋楼给村里继续办学,算是他对故乡的一种善意回报吧,而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的邵学璋却和爱女早早就死于非命,这怎么不让人们感慨?我早就有把这个催人落泪的真实故事写下来的念头,现在好歹写出了.
末了,让我摘录 泰戈尔名句送给这对不畏强暴的父女 : “生若夏花般绚烂、死若秋叶般静美”
二十、女红卫兵
她姓甘,脸上荡漾着可爱小酒窝的灿烂笑容,1969年夏，她站在我家种的一棵龙眼树下，当着我面回忆说:"夜间三点钟,我们集中排队去天安门广场.我站在最前排，我清楚地看到了毛主席和林彪坐着吉普敞旁汽车慢速从自己身边驶过.毛主席头上毛发少,脸色红粉红粉.天安门广场一片沸腾,红卫兵整齐地挥动着红色小语录本,一遍遍高呼毛主席万岁,万万岁!"我相信她的这番话已对许多人说过。她的这番话，情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那是她一生中最激动最幸福的时刻!
天安门广场，南北长880米，东西宽500米，面积达44万平方米，可容纳100万人举行盛大集会，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广场。学校组织我们观看了县城人民电影院播放的中央新闻纪录片，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出现的那种狂热欢呼雀跃的场面，令人无法忘记。你不能不佩服毛泽东，他是个旷世奇才，他的鼓动力，他的领袖魅力，魄力，管理国家能力，邓小平与其相比逊色多了。毛泽东时代，我也是这个在人民心中永不落的红太阳的崇拜者。撇开毛泽东有过的一面，如今广大劳动人民对他还是有一种感激的心理，如让他们重新选择，我想，愿意生活在毛时代的老百姓可能是多数，毛时代，治安好，读初中高中等于免费甚至有钱挣，贪官污吏几近绝迹，政府廉洁，领导干部个个都是当之无愧的廉政公仆。
甘于1971年出嫁,她带走的唯一嫁妆是珍藏多年的与电白红卫兵在天安门城楼前拍的黑白合影照片，我去她家玩，爱凑近相框，仔细端详那张人人手持毛主席语录本贴在心脏处的红卫兵集体照，看不厌.她家没经济条件为她摆酒席，家人也没钱为她添置嫁妆，她是长女，1968年2月13日傍晚，母亲已不幸死在司派的炮火下。据传，向水东大戏院炮击的司派炮手是吴亮，他是个退伍兵，个头约1.75米，英姿勃勃，林头公社亭梓大队人。70年代初，他来甘家买地建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这天才知道他是误击甘母的炮手。甘父时任城岭大队下陈屋生产队长，掌握全队的土地资源。说来真巧，吴亮的两个女儿还是我跃进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她们叫吴晓玲、吴晓丹，性格都很文静。这位当年进京时尚属于碧玉年华的红卫兵就是现在电白中学斜对面的那家"三味书屋"女老板......
二十一、 秋 后 算 帐 . 展览教育
70年代,官方在电白县粮食局谷仓,将在武斗中犯有错误罪行的头头骨干集中关押审查,查办在文革武斗其间制造死亡血案的责任人.同时委托一批美术工作者在水东大戏院搞了一个图文并茂的文革武斗展览.展出了武斗份子用过的匕首,剑刀,叉戟,枪械,死者血衣等许多实物.官方的意图是通过展览形式,教育人们认识派性武斗的危害性,给国家给群众带来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是一种犯罪行为.参观者络绎不绝.展览图文内容:武斗骨干,头目被画成公仔,涂上彩色配文字说明他们的罪恶行径.红农联林XX,核派干将陈X波,县城2.13惨案和沙琅血案的制造者李玉碧,司派夸仔,李芝,吴X佳和携带炸药包爆破作业的李XX黄XX等一批人姓名都在展览中出现.
结 尾 语
据官方公布,电白文革共造成死亡人数2000 ......
2009年2月,在这柳丝长,春雨丝的季节,我默默地站在郁头鹅桥边,桥下流淌着发源于旦场的河水,桥不变,河也没变,青山依旧在,40多年前几十条年轻人在这片地方洒下的鲜血已被雨水洗刷得一干二净,他(她)们的身体亦早已化作泥土的一部分.映入眼帘的是毛泽东时代的泥砖房,茅屋代之而出现的是一座座散发着洋气的新楼房,田野秧苗绿油油,草而绿油油,一片片果树盛开着花,天空上不时掠过鸟儿,农民在劳作,牛儿在悠然地啃着草,这块和平的土地早已没了那种内战的阴云,和平,安定,幸福的生活我想这是我们人类永远向往的目标.我实在困惑的是,当年那些让年轻人舍弃和平,幸福的生活,鼓动年幼无知的学生去摧毁中华民族的文明,去参加内战,去互相残杀的国家领导到底出于什么真正目的?我听腻了毛时代天天播放的那两首歌<<文化大革命就是好>><<造反有理>>,这难道是官方宣传说的搞文革是为了反修防修,防止资本主义复辟?
文革举国上下全面武斗,是同胞互相残杀,是一种粗暴地践踏人权滥杀无辜的犯罪行为.这是一段不堪国人回首的悲惨历史,我们记住这段历史,是为了珍惜今天的和平生活.因为不论任何性质的内战,受伤害最大的是广大人民."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此言极是.
附注：
1 、 照片为经历过文革的一个水东小青年 ，他为本文的写作提供了许多素材
2 、为什大地春常在？因为无辜的人们的生命染红了她
